“雁来归?”
容琰呢喃着这个名字,钻出马车,站到轩庭楼前。
掌柜的正埋头打算盘,经小厮提醒,忙放下算盘亲自出来相迎,“世子大驾光临,小楼蓬荜生辉。”
容琰淡笑道,“贵楼的雁来归名满京州,慕名而来,不知今日能否有机会买上两壶带走?”
“有有有”
,掌柜的连声回答,“世子里面先坐着喝杯香茶,您要几壶?小的这就命人去备着。”
“我并不嗜酒,只是慕名而来,两壶足矣!”
掌柜命小厮引容琰去雅间,被容琰拒绝,“酒装好我就走,雅间还是留给需要的客人。”
“世子若不嫌弃,坐到这里来,容严倦招待世子一杯薄酒!”
容琰闻声回头,严倦坐在窗边的雅座上,一身金光灿灿,像一只骚包惹眼的金孔雀,见他看过来,冲他摇了摇手上的空酒杯。
严倦声量并不高,恰到好处得传到了容琰耳朵里,引得酒楼里其他人也纷纷看过来,里面有世家的公子,嫉妒严倦受女人青睐,便想从中插一脚,把容琰请到自己这桌来。
没等他开口,一名身量较高的男子被小厮从门口引进来,穿一件晶石紫缎面夹袍,贵气加身,一看就不是寻常出生。
他先看到容琰,抱拳行礼,“容世子竟然也在这里,平日总难遇上世子,今日好不容易撞上,世子务必赏脸陪在下喝一杯。”
说是赏脸,语气却并不客气。
容琰回礼,“万事讲究先来后到,这次严公子早一步占了这先机,这杯酒我先与严公子喝,下次有缘再与闻二公子同桌共饮。”
语气也算不上客气。
闻渊的父亲位列三公,乃是当今陛下身边的肱骨重臣,闻渊借着家族的势,哪怕遇到身份比他更高的人,也丝毫不收敛他的嚣张跋扈。被容琰不留情面的拒绝,他用一抹笑容将尴尬一带而过,阴鸷目光投向严倦,暗自在心里记下一笔。
容琰在严倦对面坐下,严倦翻开一个倒扣的酒杯,为容琰倒满一杯,“我好心好意请世子喝酒,不求世子感激涕零,但也用不着回报我一个敌人吧?世子,听我一句劝,恩将仇报的事儿少干,损阴德。”
严倦笑得十分欠扁,但容貌太过昳丽,再大怨气也舍不得朝着这张脸使出来。容琰笑道,“严公子邀我喝酒,闻家二公子也邀我喝酒,我弃了闻二公子,给严公子留足了脸面,这恩将仇报要从何说起?”
严倦向后靠去,手臂搭在椅背上,他见谁都是这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是我口误,自罚一杯。”
在旁伺候的春信忙斟一杯酒递过去,严倦接过来一口饮完,酒杯放回桌上。“放眼整个京州的王勋贵族,挑不出谁比世子对我更上心了,想来世子也是怕我招祸,随时随地派人盯着,我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都是世子的功劳,严倦在这里谢过了。”
说着拿起酒杯递到侧面,春信倒好酒,严倦再将酒杯转向容琰,“严倦对世子的感激之情尽在这杯薄酒中。”
在容琰知道这位狄羌长公子在扮猪吃老虎的时候,就知道他安插在严府的眼线迟早要被发现。被当面戳穿,他既不惊讶也不尴尬,举起酒杯和严倦碰了一个,“对严公子我的确是用心良苦,严公子都不知道现在人工最贵,请人盯梢是多大的花费!你府上我塞了五个,这条街上至少二十来个,这不算什么,让我费神又费力的还是那些看你不顺眼的公子王孙。”
“让世子如此破费,实在是惭愧!我不远万里来到大熠,受到如此庄重的对待,想到日后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世子的监视下,内心有点儿不安。偌大京州城,真就没有一处可容我喘口气了?”
容琰不答,严倦两根指头搭在鬓旁,装作用心思考的样子。
“我倒是想起一处,不知道曦月公主府,世子有没有费心思?”
容琰竖在脸上的儒雅面具上,裂开一道冰纹。他微微垂首,手指有节奏地轻敲桌面,很快,他复又抬头,低低笑起来。“派人盯梢是为了证实一件事,现在严公子亲口承认了,倒也省去我很多功夫。严公子,既然都挑开了,不如再往深处说几句,好好的继承人不当,到我大熠来做什么?”
严倦眼睫轻垂,眼睛里织出细密的笑意。“大熠地大物博,酒好喝,茶好饮,菜好吃,有趣的美人还多,我放着这种好日子不过,在狄羌那方寸之地跟人争得你死我活,犯得着嘛?”
“有趣的美人?”
容琰用拇指和食指圈住酒杯,在桌面上一圈一圈地转着,“前有盛将军之女,后有我大熠的帝国牡丹,严公子美人冢中囊括的美人,都不是一般人。”
容琰统共只用了两杯酒,该说的都说完了,他起身告辞,严倦起身相送。掌柜的见他将要离开,唤小厮把酒送上马车,容琰想起酒的名字,开口问道,“酒的名字很特别,可有什么来历?”
掌柜的笑着解释,“发明这酒的酿酒师是一位新婚少妇,他丈夫是个血性男儿,听闻北戎总犯我北方边境,逢二月朝廷征兵,便主动跑去服兵役。他丈夫总听说书的讲起历代北胜王的英雄事迹,非常钦慕北胜军,这次也是自请去的北方。酿酒师的丈夫去服役时,两人新婚不满一个月,她日夜思念丈夫,便给新酿的酒起名雁来归,取北雁南归之意。”
(大修)
容琰没有问容跃此次回京能够待上多久,皇城京州日日重复着它的繁华安宁,但江浙的暴-乱,外敌的兹扰却从未停下过。容跃闲在家里也不时得接到边关密信,内忧外患一茬接一茬,只有享乐已久的王公贵族还一厢情愿地麻痹在粉饰过的太平表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