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桦看向元善,元善没说话,只点点头。
夫妻之间的默契让她一下子就知道了钱还在,并且已拿回。梁桦彻底放松,这一轻松,疲惫就越发地冒了出来。
元之荞与元知荷这时也回来了,水已经稳定降到成年人的膝盖处,这时再乘船已经不太方便了,因为小艇随时会撞到水里的东西。
而水位降下后,淹死在水里的牲畜也渐渐浮了起来,不仅能看见鸡、鸭、牛、鼠,偶尔还能看见人,每到这时元知荷都会紧紧地闭上双眼,一动也不敢动,等到元之荞说已经走远,她才敢慢慢睁开眼睛。
元家人准备去基地,钱珍珠突然找了上来。
她简单地整理了仪容,看着元善的目光充满依赖和娇柔,梁桦一眼就发现了不对,要不是之前她听了元善的解释,如今怕是要气得肚子疼了。元之荞和元善一样,看着这样的钱珍珠,虽然感觉奇怪,但又不知具体哪里奇怪。
“元大夫,你要去哪里?你不管我……嗯……我们了吗?”
梁桦皱起眉,看向元善,而元之荞也皱起了同款眉毛。
元善:“钱姑娘,你们的病症我都已经看过了,如今我手边没药,你可以按着我给的方子去城里配药,或者另寻名医……”
“不是,”
钱珍珠脉脉地看着元善,又看了一眼梁桦,“元大夫,现在我哥哥在局子,家里也没个可以主事的男人,我想请你给我娘办丧事……”
“钱小姐,”
梁桦用了更加疏远的词来称呼钱珍珠,她有些恼了,“我家与你非亲非故,为何要我老公来负责你家丧仪?”
“姐姐,是这样的……”
钱珍珠想解释,而元之荞这时终于反应了过来,钱家这是想撬她家的墙角呢。元之荞不知元善与梁桦说过的前情,直接打断,“你爷爷钱老爷呢?”
钱珍珠转头,看向突然插话的元之荞,语气悲伤,“爷爷……他落水了。”
元之荞:“死了?”
钱珍珠怔了一下,咬住下唇,似是难以启齿,“生死不明。”
元之荞面上更加不满,“不明的话还不去找?钱姐姐,万一人还泡在水里活着呢?就算不幸了,你作为钱家子孙好歹也要把钱老爷带回家安葬吧?就准备这样,让人在外面晾着?”
元之荞咄咄地输出,直接把元家人都看愣了,而元善觉却得很有道理,又补了一句,“钱姑娘快去吧,你现在是钱家的话事人,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们也是,所以就先走了。”
钱珍珠脸上难堪,只得讷讷应是。
元家人再次上路前往基地,还没走几步,元知茂就突然倒了下去,重重摔在泥土里。元知荷被吓到了,连忙扶起人,“知茂出了好多汗,可他却在发冷颤,”
她焦心地抹去元知茂脸上的汗和泥,“还有些烫,怎么办呀爸爸?”
元善也顾不上自己的脏手,同样摸向元知茂,然后探了一下他的脉象,“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元善放在膝盖上的手用力蜷起,眉宇之间升起不安,“知茂现在的症状和脉象,都与疟疾相似。”
元善看向元之荞,“之荞,照顾你的张桂芳护士在基地吗?我想请她帮忙看一下知茂。”
“不在,”
元之荞摇头,“桂芳姐姐执行公务去了,现在还没回,”
她望向元知茂,“爸爸,是需要药吗?是的话我去拜托孙老师。”
元善有些为难,“我听说西医治疗疟疾有好方法,所以才……”
见众人担心,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调整了语气安慰道:“也不一定是疟疾,或许是症状相似的的病症,”
元善蹲下,让元知荷将元知茂扶到自己背上,“来,我们先去基地吧,基地的物资比我们多,先去问一下有没有合适的药。”
几人来赶到基地,此处依旧是红砖平房,并未被山洪毁坏。
还未进门,就见不断有人拿着铁盆往外泼水,还有同志干脆拿自己湿透的棉被吸水,吸满了水,就抬到门口拧干,如此反复。
“元大夫、之荞?你们来了,快快进来,我去通知郑委员。”
郑委员就是基地长。
元之荞躲避着地上的东西,跟着走进去。
基地的地面一片狼藉,有属于他们的,也有属于别人的,东西全部七零八落。角落里还卡着淤泥和断裂的树枝,小春正在打扫。灰白色的墙面被一条细线分割开来,上面四分之一是原本的颜色,而剩下四分之三则变成了灰色,并沾有碎叶和细小的黄沙。
元善说明了情况,基地长立刻就将小王同志叫了过来。这里除了张桂芳,小王也学了几年西医,只是后来家里没钱,学校也被海国军炸了,所以才停学投了新军。
“元小弟,你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吗?有没有喝没熟的水?”
小王检查了元知茂的身体问道。
元知茂捂着逐渐阵痛的肚子,“我……我喝了一些雨水。”
听到儿子竟喝雨水,梁桦面上顿时就起了气性,但紧接着,她脑海里闪过儿子喝水的画面。元知茂只喝过一次水,每次让他喝水,他就把水留她和两个妹妹,硬说自己不渴。
梁桦瞬间猜到了这是元知茂的懂事,她的心里漫上了水,带着苦涩和愧疚。
小王按了按元知茂的肚子,又给元知茂量了体温,“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疟疾,有些像,但也像急性肠炎。”
“急性肠炎?”
元善重复了一遍,“可知茂他没有腹泻啊?”
元善看向躺着的元知茂,又询问了一遍他的症状,确定他没有出现恶心和呕吐,于是看回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