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司徒一语成谶,自师生二人开始破译外星人的信息那天开始,谷致远就留宿在办公室,除了最基本的进食和出恭,其他生理需求降到最低,脸不洗、牙不刷、胡子不刮。谷致远蓬头垢面地钻在书本纸张之间,乍一看就像翻捡垃圾的拾荒者。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谷致远与欧阳司徒用肉眼扫描了几百本书籍与不计其数的图片,最大的进展就是为“雾妖”
表面的图文起了一个两人之间通用的术语:“天书”
。
这算是个双关的神来之笔,命名者谷致远为此沾沾自喜了两天,甚至衍生出如果他不搞考古而是搞文学或许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小说家的幻想。但“自喜”
与“幻想”
皆浮萍,乐一乐、想一想就过去了,牵绊着他心弦的还是始终没有头绪的“天书”
。
“天书”
包含的元素非常丰富,既有状似文字的笔画,又有象形的图案。文字与图形相结合的叙述方式并非孤例,许多史前部落都采用这种方式记录自己种族的事件。这些事件大多是今天捕猎了几头野猪,修缮了几顶茅草屋,谁谁家生了个女孩之类的日常。在文明萌芽之前,日常叙事就是最顶级的文学作品。
一天夜里,谷致远从梦中惊醒,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踱步到临时办公室观看“天书”
。
谷致远心里有个声音不停聒噪,一定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处。假设外星文
明真的在几百、几千、几万甚至几亿年前降临过地球,并留下了属于它们的印迹,人类文明发展到现在不可能毫无察觉。
谷致远拿起一幅印有“0”
形的打印纸反复观看,“0”
上窄下肥,恰似一枚鸡蛋,这是整幅“天书”
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图案,同时也是最容易辨认的图案——谷致远认为,“0”
很可能代表“雾妖”
。
讨论这个问题,首先必须确定“雾妖”
是什么?
跟“主战派”
和“观察派”
的针锋相对大同小异,人们关于“雾妖”
到底是外星生物还是外星产物的争论三十年来从未落幕。
乍一看,生物和产物似乎没有太大差别,最紧要的还是前面的定语,但其实天差地别,生物和产物代表了外星文明完全不同的技术和目的。
谷致远没有特别执着于哪个猜测,如果非要二选一,他倾向“雾妖”
是外星产物,更准确地说,外星飞船。
宇宙间的环境各不相同,外星文明与地球文明孕育于不同星系,从科学的角度溯源,不可能拥有相近的生理结构,地球上的重力、湿度、含氧量、紫外线等等诸多因素也与外星环境大相径庭,贸然裸露在异星的生态中是一件危险而不合理的举动。
谷致远盯着“0”
看了很久,以至于有点飞蚊症。一枚枚“0”
从纸上起飞,在空中翱翔,环绕着谷致远,淹没了谷致远。
谷致远眼前一黑,整个人扑
倒在桌上。他只好闭上眼睛,然而“0”
不依不饶,顽强地出现在他的视界中。
他猛地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科幻小说,主人公被一个无处不在的倒计时所困扰。
这个想法像一条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让他不寒而栗。他连忙揉了揉眼睛,“0”
终于消失了,谷致远长长舒了口气,却又有些说不出的遗憾。如果真的是外星人作祟,起码算是一个进展,就像夏夜里被一只蚊子偷袭,听得见嗡嗡声,身上也有作案的证据,却看不见蚊子;刚才的症状起码可以等同于看见了蚊子。看见(敌人),才能有下一步动作。
写满“天书”
的A4纸洒落了一地,谷致远蹲下来收拾,按照“雾妖”
外壳所呈现的顺序进行摆放。
一张张的“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