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方宁将最后一块尸块放下时,后院外忽传出一声洪亮的悼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来人约莫三旬,穿的是僧伽服,最外层的大衣是由一十五条布匹缝合而制。
僧人着衣,极为讲究,分下中上三等,再细分条数,最下乘乃九条,最上乘可到二十五条,条数可代表着来人的尊贵。
虽是素衣,但他抬步往众人来时,一步一顿彰显着此人的不俗。
“隐旭主持。”
小和尚收起往日的吊儿郎当,朝着来人恭敬一拜。
隐旭跃过众人,走到雨棚前,瞧了眼被安置好的尸体与未被雨水全然破坏的现场,摸上小和尚的脑袋,“你做的很好。”
小和尚似乎对这位隐旭主持分外恭敬,不敢领赏地低下头,喃喃道:“弟子应该的。”
方宁在一旁不由观察起隐旭来,如此年轻就当上了主持,这座寺庙的和尚们普遍年龄都偏小,他们因何结缘,在此地驻了座庙宇?
还是这座庙宇先前的主持和尚们都去云游,交给了这些年轻人打理?
正当她如此想着,一旁的小和尚已经帮着隐旭摆好了香烛与供品,做了一个极其简单的阴阳坛。
“主持,还是和之前一样,将死者的遗物放在灵台上,一同烧了吗?”
小和尚凑到隐旭身边,小心翼翼地问。
之前?这里之前也死过人,他们也超度过吗?
此地荒凉,这个“青檀寺”
又离山脚颇远,就算天气晴朗,又有谁会放着名寺不去,特地上山请他们下去做法事?
方宁忽而想起小和尚与她说起的山中精怪之事,不禁联想与这两具尸体是否存在某种关联。
“各位,贫僧欲替二位施主做法超度,需清静心身,以示虔诚,以祈求神灵加持,超度亡魂,烦请各位先行离开,以保法事可顺利进行。”
隐旭的语调平和,但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迫,倒是逼的人说不出一个不字。
方宁与沈昱视线交错,自是觉得不必在这个时候太过显目,便随着人群离开了。
她本想寻个僻静的地方,观察一下那位隐旭主持做的法事,却没想后背被狠力一拍,差点让她下意识掷出三枚隐星镖,要了身后那个小冬瓜的性命。
“姐姐,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屋,我领你吧。”
小和尚浑身打着哆嗦,一双眼睛左瞧一遍右撇一圈,匆忙得很。
方宁一眼就看出那小和尚似是怕了,好奇道:“我看你见那两具尸体都没害怕,什么惹得你如此胆小。”
小和尚抬头瞧了眼天,原本就昏暗的天色,随着一轮森冷的月光打下,一抹银白直射在这座寺庙的地砖上,如饿鬼的獠牙,欲将这里的所有人都吞进腹中。
山间不时传来些不属于此地的声音,不像是动物的啼叫,也不像树叶摩擦起风,时而尖锐地欲把人耳膜穿透,时而又顿涩得让人心生烦欲。
小和尚似乎听到了什么,原本就粗短的脖子慢慢瑟缩在一起,连着下巴,叠起三层肥肉,心焦道:“姐姐,你晚上千万别出门。你这么好看,肯定会被野猪精杀掉的。”
方宁已是第二回在小和尚口中听见精怪,好整以暇道:“所以你觉得今日这两具尸体,也是野猪精所为?”
小和尚拉着方宁蹲下,和他平齐,在耳边轻声道:“当然了。之前就有这样的事情,施主来山里借宿,就被野猪精杀害了。尸体被咬得比今日还碎,我都没拼出一整个来。师兄们说,寺外的山道上,还有巴掌大的猪脚印,一路往山顶爬去。哦还有,我有一日在寺里,透过纸窗,看到了猪精,与它对视了一番。它的眼珠是墨绿色的,看向我的时候,还留口水了。它足有八尺长,三尺宽,是个巨型怪物。我听师兄说,那些野猪就爱攻击长得瘦弱且标致的施主,特别是衣着华贵的。姐姐你虽看着穷困些,但长得一副红颜祸水,一看就美味。”
方宁自是不信精怪一言,世间鬼怪,大多出自人心,但也不忘逗趣一番小和尚,“姐姐我要是猪精啊,肯定先从细皮嫩肉的小孩子吃,你这么点的个子,吃起来都不带吐骨头的。”
此言一出,那小和尚叫喊着,就往自己屋里冲,圆溜溜的眼珠子里蓄满了泪花。
方宁只当这是小和尚成为男子汉大丈夫前其一课业,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任何吓唬的成分,心情颇好地往屋内走。
听小和尚一言,事情反倒清晰了起来。
世上奇事虽多,但巧合却不常有。
若真是野猪杀人,将目标锁定在这座寺庙里,为何小和尚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