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戈涅声音微微颤抖。
仿佛应和她的语声,黑衣杀手将护目镜往上潦草地一推,露出一蓝一黄的异色双瞳。
为什么会是他?星际刑警组织的通缉令上可没提过这家伙是个杀手啊!某种意义上,这可比来的是个陌生杀手还要麻烦……
“哥利亚……”
她面色数度变化,以气声念出对方的名字。
金属薄荷味的alpha闻言眯了眯眼睛:“让你失望了可真不好意思啊,是我。”
哥利亚侧眸扫了一眼睡袋上重重包裹的身影,毫无笑意地一咧嘴:“别告诉我那是你当初要找人去杀的那个家伙。”
安戈涅尽可能表现得冷静:“发生了很多事,现在情况不一样。你放开我,我和你解释——”
哥利亚嗤之以鼻:“我可不敢听,一不小心就又被你的花言巧语骗了。”
他有些咬牙切齿,开始快速地罗列罪状:“说话不算数,赖账逃跑,差点把我的手下勒死,可怜兮兮地求人帮忙,一转眼又回去成了风光的大人物,和黑制服的头儿当众亲亲热热。好,算我眼瞎,没看出你居然那么有能耐,像个傻子一样帮你、被你骗得团团转……”
安戈涅被他这么一通话说得起了脾气:“我——”
对方戴着黑手套的拇指按住她的唇瓣,摩挲了一下,暧昧中隐含威胁。
“都说了我现在不听。有什么要说的,之后慢慢说。”
哥利亚用心险恶地歪过脸,在她的颈侧作势嗅了一下,说话时的吐息像贴着皮肤跳舞的热刀子:
“反正我们还有好大一笔账没算清楚,你说呢,公、主、殿、下?”
※
首都星清晨,侯爵府邸。
艾兰因每天都起得很早。本地时间早晨六点,他已经一身宽松典雅的室内长袍,不疾不徐地步入面朝花园的餐厅。
“早上好,大人。”
艾兰因对管家一颔首,在侍者们布餐的同时,漫不经心地打开桌面上的外置光脑终
端。视窗最上端是本星系各个区域的本地时间换算表。
眼下是戴拉星附近时区的凌晨四点。
巡访行程安排紧凑,安戈涅比平时睡得少,但依然还有两个多小时才会起床。
思索片刻,他在联络窗口最上端点开安戈涅的账号卡片,给她发了条文字讯息,让她醒了后联络他——关于今天下午西格准备求婚的事,他有话和她当面说。
发完讯息,艾兰因整个人无端显得松弛了一些,甚至有闲心转动装满清水的玻璃杯,任由光线透过表面镂刻的图案,在桌布上的闪烁变幻。
管家察言观色,立刻选了口味较为明亮清新的茶叶,为侯爵手工冲泡而后过滤。
就在这时,视窗弹出,是王国军残部中目前军衔最高的那位联络。艾兰因一抬眉毛,戴上通讯器,声调淡淡的:“什么事?”
管家侧过身忙活,只听到侯爵的声音骤然转冷,句末难得泄露出凛冽的怒意:“怎么回事?!”
碍于职业素养,管家没有就势循声看去,而是斟好一杯茶水后,才端着托盘转身。
他不禁愣在那里。
透亮的晨曦倾泻在艾兰因身上,却无法驱散他面色的苍白。
某种与痛楚性质相近的错愕神色凝固在他脸上,让他看上去有如一尊捕捉住激烈情绪迸发瞬间的塑像。
寂静中,管家隐约听到,艾兰因耳中通讯器还在发声,通讯另一头的人在继续激动而快速说着什么。
艾兰因一言不发。
他手中拿着那只玻璃杯,无意识地用力抓着,用力到精巧的器皿不堪承受而碎裂。
玻璃碎片尖角划开肌肤,刺入血肉,混合着赤色的液滴淌落飞溅,顿时在桌布上、在侯爵往日永远洁净无垢的衣袍上晕染开大片的灰色与血红。
而他对此仿若一无所觉,只是安静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