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马队找了避风处,风声方才小了些。
温笑痴带着「七笑」几人去寻些野味干柴,方便起火做饭。萧方还在端详地图,待卫十二在他身边坐下,笑道:「我说温公子,你还真是不信我。」
卫十二沉默的看着郑七与褚十一已翻出青稞面来,支起大锅。
「温公子,卫十二?」萧方又唤他。
卫十二这才回头看他,思索了一下道:「萧公子。你乃四大尊者之一,倘若芮惊涛、南宫飞燕、方斩儿能不用金羽令识得无量宫所在,你为何不可?但是沿路你却是仔细对比,似乎生疏得很。倒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卫十二难以施予信任,还请见谅。」
萧方也不介意,他摊开手掌,那金羽令隔着袖子在他手掌之中。
「金羽令二十年一出。芮惊涛他们手中指引之物,乃是武尊二十年前打败群雄所得。而我,不怕见笑。自当了这毒尊以来,就不曾去过无量宫。」
「啊?」
「这些都是过往之事。不提也罢。」萧方摇头,「我已沿路留下记号,我家主人已召集了各大门派众人,不日则达。到时候便会有一场大战。」
「那在那之前,便得救出主人。」卫十二点头道。
「若救不出来呢?」萧方问他。
「救不出来,我便以死谢罪。」卫十二毫不犹豫的回答。
「若他受伤致残呢?」萧方又问。
「以吾肢体为其肢体。随侍身侧,自此不离。」卫十二亦坚定回答。
「呵呵,你倒是情深义重。」萧方轻笑,「可是万一芮铭被南宫飞燕的忘尘箫音所控,再发魔狂呢?」
卫十二一怔。
假如无论如何也不痛呢?在逍遥山庄时,芮铭曾经问过他。
无论是掌殴、鞭刑、穿心、凌迟,你都不痛。只瞧得见自己被伤,却再无可痛。那是什么感觉?倘若是该笑的时候不开心,该乐的时候你不高兴。亲人死了你不伤心。家财散了你无忧虑……那是何种感觉?
芮铭那愤怒无奈的神情至今还历历在目,清晰仿佛昨日。只是当时他不知为何,总觉得芮铭似是在哭一般难过……
于是卫十二开口,缓缓道:「若是如此,我便要拼死抵挡……主人心慈,最烦练武夺权之事。若是受了操控而发狂,他自己定是难过不甘的。」
萧方一副欣慰的表情:「十二,你真是开窍了。也不枉费芮铭一番苦心。」
坐在篝火对面的郑七突然站起,走到卫十二身边:「十二,我有话与你说。」
「哦?好。萧方,多谢。」卫十二站起来时,对萧方抱拳行礼。
「客气。」萧方不在意的挥手。
「你随我来。」郑七脸色严肃,对卫十二道。
卫十二心里有些奇怪,但郑七处事一向稳重,定是有紧要的事情,也不多问,只跟着他走到附近偏僻之处。
郑七回头,看他久久,接着突然解下腰间吊牌,递给卫十二。
「十二,我的影卫牌子……你代我收着。」郑七郑重的说。
芮家堡家规,影卫腰牌生不离死方归。若有人去执行什么危险任务,早早解了腰牌请人代存,待死后,代收之人便交牌子回暗西厂内。
卫十二脸色一振:「老七,此事我万万不可代劳。生死在天,你怎可自断。」
「……我倦了。」郑七说了三个字,似乎真的疲倦不已,再张口,也说不出什么来。
「老七?」
「十二。你比我们兄弟几个都幸运。主人垂青你。又是逍遥侯的至亲……」郑七苦笑道,「你入黑衣时间尚短。又怎知道这十二块黄铜牌子上,浸了多少影卫的血?那沟沟壑壑中,都是一条条人命!」
「我……」卫十二欲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只是累了。」郑七摇头,「累了就要休息,你说是不是?我不能把这个给十一,他脾气嫩,受不住,定要大吵大闹。你稳,只能托付你。这次去无量宫,凶险万分,只要能保主人周全,我又算什么……只是,十二,若是我没了。你便求求主人,给十一解药,放了他吧,他就想种种田。以我一命换一命。主人看在这些年我等流血卖命的份上,能应的。你说是不是?」郑七絮絮叨叨的说着,话里话外全是说不出道不明的无奈苦涩。
卫十二看着手里那块刻着「郑七」二字的牌子,郑七两字里隐隐有着各种痕迹,渗了不知道谁的血,暗黑暗黑,沉淀的无了亮色。
「我知道了。」最后的最后,卫十二如是说。
「我便是拼了命,也要求主人放十一走。」卫十二看着郑七保证。
郑七哈哈一笑,用力的拍了拍卫十二的肩膀:「好兄弟!」
芮铭饮下了当日的汤药。
收了碗,芮夕笑道:「二爷今日可得空?戒嗔大师许能与您一见。」
「自然是有空的。你快请他过来。」芮铭道。
「好,那待晌午过了,我请大师前来。」芮夕躬身后退出了屋子。
芮铭看着屋外的大好阳光伸了个懒腰走出去:「十二。」卫十二本隐匿于暗处,见他召唤,便飞身出来跪地行礼道:「二爷,属下在此。」
「我昨天让你帮我找的东西找到了吗?」芮铭问他。
卫十二道:「已经找到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叠的方正的绒布包裹,他仔细打开来,里面不过是一根山鸡毛。只是他揣于怀间许有一夜,那根山鸡毛却一丝不乱,根根分明,连绒毛都清晰可见。足见卫十二如何尽心办事,小心仔细。
「不错。」芮铭满意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