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岁说:“我很久没有梦见过他瞭,快要记不清上次在梦裡见到他是什麽时候瞭。”
嘉年轻轻拍著她后背安慰:“那说明爸爸在那边过得很好,他想让你放心,所以才会没有入梦。”
夜裡,楼下是夏天结束后不知何时突然开始的阵阵虫鸣,很安静,让人听著有一种莫名踏实。
春岁说:“有时候我真的害怕,怕哪天一不小心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时候就忘瞭他。”
说话间春岁脑袋像小猫一样又往嘉年脖间蹭瞭蹭,埋得更深瞭些。嘉年手指在她发间轻轻摩挲,说:“不会的。不要怕,还有我和你一起记著他。”
江民笙一直没有回老傢。
当年出事后是江民笙朋友陈叔帮忙料理的后事,春岁是在一个月后才偷偷回到苏市在墓园见瞭爸爸。
墓碑上的照片是春岁十二岁生日那天给江民笙拍的。
那阵子春岁突然迷上瞭摄影,整天追著公园扛“大炮”
的老头后面看他们又拍瞭什麽绝美照片。春岁倒也不是对照片多感兴趣,单纯就觉得穿个马甲手裡拿著相机的样子特别有范,然后十二岁生日那天,江民笙就买瞭个单反给她做生日礼物。
江民笙说:“希望你能用它记下自己眼中的美好世界,然后平安健康长大。”
于是春岁拍下的第一张照片就是爸爸。江民笙也很喜欢这张照片,后来很多证件上的照片都是用这张裁剪好瞭用的,包括现在这张遗照。
“老头,我有好好吃饭,好好长大瞭哦。”
春岁摸瞭摸墓碑上江民笙笑的灿烂慈祥却不再有温度的脸说,“你呢,你在那边过的还好吗?”
老头没回答,但春岁听到瞭拂过耳畔的风,在开口说话。
嘉年紧紧牵著她的手,一刻没有松开。
两人在墓园安静坐瞭很久。
春岁头靠嘉年肩上闭著眼睛说:“明年春天的时候,我想给爸爸种一棵树。”
“好。”
嘉年说,“我们一起。”
春岁又说:“每年都种一棵吧。”
嘉年继续点头:“种到我们老的种不动瞭,我们就一起坐在树下吹风,乘凉。”
春岁笑瞭,闭上眼睛,她好像已经看到瞭眼前一片鬱鬱葱葱。
树下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像现在的她和嘉年一样,经过岁月漫长的黑暗后平静且幸福的互相依偎著。
苏市这些年也变瞭很多,除瞭清明扫墓和过年的时候春岁会回来看看江民笙,她也很多年没往市区走过瞭。
江民笙走瞭之后,苏市便也不再是她的傢。
从墓园出来后距离回泉水的高铁还有一段时间,春岁就带嘉年把自己十七岁以前生活过的地方转瞭一遍。曾经的江傢,放学跟同学说瞭再见然后独自等著爸妈来接的小学门口,隔著两条街的中学部,再有马路对面的师范学院,以及晚自习经常逃课来吃的小吃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