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未落,就见张妈突然领着一帮年老的家人,进来一起跪下。致庸看了他们一眼,又心痛又气恼,道:“你们,你们也来逼我?”
曹氏慢慢站起,拭泪道:“你们都给我起来!我二弟宁负乔家祖宗,负乔家几十口人,也不愿负一个女子,你们都不要再劝他了!我原以为他读了那么多书,会是个深明大义的男人,没想到我和他大哥这颗心白费了!”
致庸如雷轰顶,慢慢低下头去。曹掌柜叹着气又劝了几句,致庸搪塞道:“嫂子,大哥刚刚过世,我怎么能娶亲?”
曹氏盯住他,一字一字道:“你大哥把乔家托付给你,是要你来救它,若是你答应娶了陆家小姐,救了乔家,大爷在九泉之下。只会为你高兴,他还在乎这个?”
致庸哑然。众人都眼睁睁地望着致庸。茂才突然拱手道:“东家,只怕我孙茂才没福气呆在这里了,告辞!”
他拂袖出门,径直去前院中牵自个儿的驴要走。
致庸大惊,追出来望着要走的茂才,痛声道:“茂才兄,你这算是什么!”
茂才头也不回道:“我要辞行,早辞早了。还有机会再寻明主!”
致庸冲上前去抓住驴绳,大声道:“茂才兄,自从乔家遭难,乔致庸犹如风雨中的一根芦苇,孤独无助,眼看就要被风刮折,可这时候你来了,帮助我,让我重新睁开眼睛看到了天!现在你又要撇下我走,既然你来了还要走,你当初为什么要来呢?好,人各有志,不能强勉,你一定要走,就走吧!”
茂才反而一梗脖子道:“东家。这话咱们可要说清楚!是我愿意走?还是你逼着我走!”
致庸一惊:“此话怎讲?”
“太原府一见,我以为乔东家是人中的鲲鹏,一生当水击三千里,一飞冲云霄,没想到你连一个女人都舍不得,还能做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乔东家,你白读那么多年庄子了!一个男人,就是不能像秦皇汉武那样有囊括四海之志,包揽八荒之心,至少也要纵横天下。建业立功,名垂青史,令后人景仰;像你这样胸无大志,连这么小一道坎都过不了的人。我孙茂才留下还有何用?行了,你放开,让我走!我走了以后,还要看着乔家破产还债。一家人困守穷山呢!”
致庸震惊地看着他。半晌他流下泪来,痛声道:“嫂子,你们就是一定要我辜负雪瑛的心,也得让我再见她一面啊!”
曹氏闻言身子一晃。几欲摔倒,当下颤声问道:“兄弟,你的话当真?”
致庸咬牙点了点头,接着猛一转身道:“这下你们都满意了,现在让我一个人呆会吧!”
说着,他踉跄地奔回书房“砰”
地关上了房门。
曹氏再也支撑不住,两腿一软,倒了下去。杏儿赶紧将她扶起。曹氏转身进了祠堂,冲着祖宗牌位跪下,悲喜交加地哭道:“大爷。你听到了吗?致庸答应娶陆家小姐了,乔家有救了!”
祠堂外,众家人仍然脸色沉重。但眉间多了些欣悦之色。曹掌柜也不胜感慨,茂才远远地望着似柔弱其实极为坚强的曹氏,不由生出几分敬慕之心。
江家的翠儿惊慌地从院外跑进来,一头撞见江父,吓了一跳。赶紧站住。江父生气道:“你跑什么呢?不是让你在楼上寸步不离地守着小姐吗?她这几天怎么样了?”
翠几到底有点害怕,嗫嚅道:“小姐啊?还不是和前些天一样!”
江父跺脚道:“一样,一样,她还没回心转意?”
江母走过来帮翠儿解围道:“翠儿,还不快去看看小姐!”
翠儿赶紧跑开。江父看着她,忽然起了疑心,回头对江母道:“哎,会不会是她跑出去替雪瑛跟乔致庸通风报信了!”
江母道:“她一个丫鬟,能通啥风报啥信!”
江父道:“少哕嗦,叫你去你就去!说不定是乔致庸那边又派人来跟她暗通消息了!何家的小定已经下了,过几天就要来下大定,我不能不防!”
江母哆嗦了一下,点点头,眼见着翠儿跑上绣楼,想了想,便躲在楼梯口偷听。
翠儿一上楼,正看见雪瑛身穿大红的嫁衣对镜坐着。不禁吓了一跳:“小姐,您怎么把它穿上了?”
雪瑛到底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试试嘛:翠儿。人说女孩子这一辈子,就是穿上嫁衣这一天最好看呢!”
翠儿笑了起来:“小姐。不管是不是穿嫁衣,您可都是个美人!”
雪瑛欢喜地看她一眼道:“翠儿,我在这个家的日子不会太长了,乔家这些天没来提亲,是致庸正忙着料理乔家的事呢,等他忙完了家里的事,就会来了哎,你说,到时候你跟不跟我过去?”
翠儿赶紧附耳道:“小姐。刚才长栓来了!”
雪瑛一惊,立时喜上眉梢道:“你说什么?致庸到底打发长栓来了?他说了啥?,’翠儿又附耳说了几句。雪瑛又惊又喜,不觉声音大起来:“真的?致庸今儿要和我在财神庙相见?”
翠儿点头,雪瑛喜泪交流,转身向菩萨跪下,合掌道:“菩萨在上。是您老人家听到了雪瑛每天的祈祷,可怜雪瑛对致庸的一片痴心,您到底让致庸来见我一起商议终身大事了!”
说看她急忙脱下嫁衣,开始梳妆打扮,翠儿也上前来帮她。雪瑛打扮完毕,一回头又看见了那件嫁衣,想了想,匆忙将它包起来。翠儿不解地看着她:雪瑛低声道:“翠儿,好妹妹,你也看出来了,我爹是铁了心要把我嫁给何家了。致寓就是现在来提亲,他也不会顺顺溜溜地答应。致庸今天见了我,要是他有胆量带我走。我就跟他走!”
翠儿看看她,害怕道:“小姐,您也太胆大了,您想和乔家二爷私奔——”
雪瑛一惊,赶紧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楼梯口的江母差点惊叫出声,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悄悄退去。楼上雪瑛和翠儿听到脚步声,急忙朝楼下望?看看没有人,才松了口气。
一盅茶的工夫,江母总算等到了江父从烟馆赶回。江父看看她道:“怎么的,我刚出去抽两口烟,你就打发人去喊我,家里又出啥事了?”
江母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附耳告诉他了。江父勃然大怒。。啪”
一声拍桌子道:“还反了他们?这个乔致庸,满祁县都在传说他要娶太谷陆家的小姐,还来勾引我的闺女!我去县府大堂告他去!”
江母一把拉住他,急道:“你疯了吗?致庸和雪瑛是表兄妹,你这么一张扬,你闺女还嫁得出去吗?”
江父怒道:“那你说怎么办?反正今天雪瑛不能去,我去财神庙见乔致庸,不行就跟他拼了这条老命’!”
江母低声埋怨道:“你又来蛮劲了!哎我问你,你刚才说致庸要娶太谷陆家的小姐,事情是不是真的?”
“当然真的!你们,还有我,都蒙在鼓里呢!现在满大街都传遍了,乔家到了这步田地,要是不想一败涂地,只有找一个巨商大贾结亲,靠人家帮一把。哼!,就算乔致庸不愿意,他家里还有个看着娇娇弱弱其实很是厉害的嫂子呢。你们也不动脑子想想,现在乔家这种局面,他乔致庸怎么还会真心娶我的闺女?”
说着说着江父就就气不打一处来。江母闻言哆嗦起来:“这个致庸!他可辜负了我们雪瑛了!她爹,那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