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泰听了这番话,心里惊了七八分,刚才那股子张狂之气早去了九分之多。他一脸愕然地看着对方问道:“你是什么人啊?敢把团练使欧阳大人抬出来压人?”
旁边阮家四婶灵芝忙抢先一句,撇嘴得意道:“睁大你那狗眼瞧清楚了!敢在我们曲尘跟前冲爷爷,不怕烂了你那张牛嘴!不怕告诉你,他就是我们阮家的长子嫡孙,雅安城里响当当的大户庞府上的大管家——阮曲尘!”
靳泰好不吃惊,上下打量了眼前这年轻男子几眼问道:“你就是阮曲尘?庞府那那……那个新上任的大管家?”
“自然是了,这种事儿谁敢胡说来着!”
灵芝白了靳泰一眼道。
“那……”
靳泰看了一眼旁边的初心纳闷不解道,“那你们兄妹俩这是闹哪处啊?今天可是你妹子阮初心叫我来的!我说,你们这不是拿我当猴耍吗?”
面带愧色的初心正要说话,站在她前面的这位男子,也就是阮曲尘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对靳泰道:“初心只是让你来领人,可曾叫你带了刀赶房顶上去?”
“哎,你说这话就有些耍赖了,阮大管家!”
靳泰指着那房顶上还站着的宝梳道,“那小浪妇死活不走,还跑房顶上去了,我能不跟着上去吗?我不上去,你只当她会乖乖跟我回去?你不也想她早点给领回去把你那老屋子腾出来吗?怎么着?我为你阮大管家忙活儿一阵,从那屋顶上摔了两回,又叫你打了一回,我是活该啊?你也算在外头见过世面的了,哪儿能这么不讲理呢?我白给你们兄妹俩忙活儿了?”
初心有些急了,却再次被阮曲尘抢了话:“我是想她早点搬走,因为按照族例她已经不是我们阮家的人,自当该送回你们靳家另外打发。可瞧瞧你这副德性,堂堂藕新乡的乡团团练竟跟三岁戏娃一般,给个妇人惹急了便要拿刀子去拼命,传出去也不怕丢了自己那点体面?我要把靳宝梳交给你,岂不等于送羊入虎口?初心之前未曾跟你打过交道,怎会知道你人品竟低劣到如此地步?”
“嘿!阮大管家,你什么意思啊?”
“你听见什么意思便是什么意思,”
阮曲尘面冷如玉道,“且听好了,靳宝梳往后跟你们靳家再无瓜葛,她是嫁是留,我自会打发!你若再来滋生事端,可别怪我真在欧阳大人跟前顶你两句,让你这个教头没处做去!初心送客!”
☆、梦碎了心也碎了
靳泰气得脸色都黑了,可气归气,到底不敢动手了,毕竟还是有点顾忌他阮曲尘庞府大管家的身份。随他同来的那几个人都是乡团里的,更不愿意惹这号人物,闹得连个乡兵都做不了,便都纷纷劝起了靳泰。末了,靳泰只好带着一身伤,垂头丧气地走了!
那几个人一走,村里的人都朝阮曲尘围了过去。问好的讨好的奉承的,一个比一个嘴甜。趁着这个空档,海樱忙捡了那竹梯,搭回了屋檐上,朝屋顶上呆立着的宝梳喊道:“哎!宝梳!宝梳!下来了呗!那几个混账都走了!你还举着个火把子干什么啊?快点下来,阮曲尘都回来了!”
海樱这么一喊,宝梳才算回过神来,木讷地看了海樱一眼问道:“他真是阮曲尘?”
海樱嗖嗖地爬上竹梯顶端,一脸诧异地看着她问道:“怎么了?阮曲尘你都不认得了?是不是看见他忽然回来吓傻了?”
宝梳不是吓傻了,是记忆里压根儿就没这张脸!当她听见四婶灵芝说那男人是阮曲尘时,她简直像给无敌霹雳小雷雷轰了一下似的,内外都焦了!
天哪!原主你到底有多恨这个男人?有多不想再见到这个男人?你什么都记住了,唯独没在你的记忆里留下这个男人的模样!亲娘奶奶啊,原主你不是坑我吗?坑死人也要偿命,知道不?刚刚还畅想着可以跟这男人搭搭讪,套套近乎,或许也许可能将来还能开个花结个果什么的,谁知道他居然就是你那可恶又无情的前夫阮曲尘!原主大姐啊,你有没有考虑过本人的小心脏能不能承受得住啊?本人很受伤的,你知道不知道?
心里那些泡沫般的幻想啪啪啪地全碎了,宝梳仿佛从非常开心的顶峰一下子掉进了冰冷刺骨的万丈深渊里!阮曲尘,素未谋面,却早闻其名,一个十六岁就离家出走的少年,一个连自己亲娘病逝都没回来捧灵摔丧的男人,一个在自己亲娘过世两个月后就送回了一张和离书和二百两银子给自己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是自己一见钟情的对象?想象很丰满,现实果然还是骨感的……呜呜呜……
“宝……宝梳?”
海樱见她一脸欲哭未哭的小纠结模样,忙又说道,“你不会是要哭了吧?嗨!你别这么丢脸好不好?不就是阮曲尘回来了吗?你不是说过,那男人都叫你睡过了不值钱了,你哭什么啊?”
宝梳用左手捂着自己那死过一回的小心脏,一屁股坐在屋顶上,百感交集地说道:“我哪儿知道他是阮曲尘啊!果然啊,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教是没用的!佛祖那个小器鬼怎么可能那么大方送我个好男人呢!呜呜呜……长那么张好看的脸干什么啊?白瞎了!”
“你在说些什么呀?哎哎哎,先把火把给我,你还真打算点屋子啊!”
海樱伸手从宝梳手里接过了火把,丢进了院子里废弃的水缸子里,然后又扯了扯她的裙边道,“赶紧下来!别那么丢人了,还坐上面,下来!”
宝梳鼓起红扑扑的腮帮子,紧皱眉头地想了想道:“不!我不下去!”
☆、就不下去
“你不下去待这上面干什么啊?等阮曲尘接你下去啊?”
海樱纳闷地看着她问道。
“这儿风景好着呢,我下去做什么?”
宝梳用余光瞄了瞄人群堆里的阮曲尘,人家正在那儿受着奉承,哪儿把自己当回事儿啊?不下去,就不下去!
海樱还想再劝时,童氏也在下面朝宝梳喊道:“宝梳啊宝梳,那些混账王八都叫曲尘给赶走了,你快些下来吧,不怕了!曲尘老远回来,还没捞着口茶水喝呢!你赶紧下来给他煮杯茶,表婶娘替你烧水去!”
虽说平日里童氏嘴上总骂着阮曲尘,可心里到底还是不愿意两人就这么闹掰了,俗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也不拆一对人啊!所以看见阮曲尘好容易回来了,童氏忙招呼宝梳下来迎着,毕竟这么六年夫妻,指不定还能有个回转呢!
可惜啊,这会儿宝梳一看到阮曲尘那张脸,心里就抽抽地疼,更别说什么煮茶了!她把脑袋一扭,微微扬起下颚倔强道:“表婶娘,您别忙活儿了,回去吧!谁要喝茶谁自己煮去!”
“你这孩子!”
童氏忙又走近了几步,仰头低声对宝梳道,“溜麻地去煮壶茶来给曲尘解解乏,听见没?别这么没眼力劲儿,他可好容易回来一趟呢!你不是巴巴地想等着他回来吗?眼下人到跟前了,你怎么跟自己犯起拧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