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江南
“大概是在十年前,在火光与死亡并存的夜晚,他像神明一样出现在我面前,救了我和我的家人。”
?神明么?真是个新颖的词,如果没记错的话,前世的人大多叫那时候的他魔头,毕竟作为杀手的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事实也确实不如顾昭说的那般美好,那一晚的时洛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脸上带着被喷溅上的血迹,衣服上更是血迹斑驳,他出现的那一瞬间,顾昭的母亲紧紧将他们兄妹护在身后,害怕突然闯入的凶煞之人伤害到他们。
虽然这人看起来还是个孩子,但他身上的血迹和冷酷的眼神无一不彰显着这是个来取他们性命的人。顾昭虽然怕的要命,但还是冲出了母亲的怀抱,挡在了母亲和妹妹身前。
来人对着顾昭笑了下,并不温柔,甚至看起来显得有些可怖,他拿出一串糖葫芦递给顾昭,又摸了摸顾昭的头,然后带着他们到了安全的地方,又消失在了夜色的掩盖下。那串糖葫芦太甜了,甜了顾昭十年。
时洛早已经记不清那些淹没在久远时间里的事情,虽然顾昭说他救了他们一家,但时洛其实是不太相信的,毕竟那时候的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大概是这人认错了吧。
太阳东升日落,春去秋来,一晃已然过去了两个冬天。又是一年正月末,北方的冰雪还未消融,而江南水乡的枝头却已经有点点绿意。宽敞的马车上,时洛和顾昭相邻而坐。
两年的时间,顾昭就像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硬是要黏在时洛身上。
时洛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没甩掉之后,只能放任了顾昭黏在他身边,毕竟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两年里顾昭一有机会便会给时洛送去各种好吃的好玩的。若是时洛不要,那他便过几日再送,闭门羹都不能让顾昭受到打击,他太会做人了,时洛山庄上上下下都被他收买了,他看起来比时洛更像山庄的主人。
到后来更是直接住在了时洛的庄子里,时洛想赶他走吧,这人分寸感拿捏的极好,时洛根本抓不到他的把柄。强制赶走他,山庄上上下下都用负心汉的眼神看时洛,时洛又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最后索性放弃了。
顾昭从来没有告诉过时洛他家里是做什么,时洛也没问,毕竟他对于练武和学医以外的事情根本不感兴趣,只知道顾昭家里很富裕,气质又很出众。反正顾昭住进来之后不但没给时洛带来负担,反而帮时洛清理了一遍庄子里面别有用心的人,甚至包揽了时洛一应用度,时洛便也把庄子的收入给他了,反正按顾昭拿出来的东西来看,庄子的收入应当是不够那些东西的花销的。
时洛也拒绝过,但顾昭说时洛是他唯一的朋友,他想让他的朋友和他一样。总而言之在顾昭的三十六计的连环招下,时洛被迫和顾昭做了朋友。
这是时洛重生后第一次离开京城周边,出远门来江南,起因是时洛收到了一个消息,关于前血雨楼的左护法邓武,时洛在血雨楼除开君封以外唯一的朋友,也是当年有恩于他的人,在平城失踪了。
好歹算是过命的兄弟,时洛哪怕是为了还前一世的恩情,也必须要找到他。于是时洛便借口想来江南看美景,准备独自出发去救人,但还没出梅雨村就被顾昭拦截了。
时洛不想让他们涉险,但顾昭根本不听,直言如果时洛要去,那他就必须去,否则谁都别去。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时洛退步了,想着到来江南将人甩开就好。
于是二人便坐着顾昭家的豪华马车下江南,一走便是大半个月过去了,终于快到平城了。
时洛在马车内吃着顾昭买的小点心,翻看着沿途买来的话本,顾昭则安静的看着那些之乎者也的书籍。
顾昭很喜欢看书,和时洛不一样的是看的都是些治世之书,时洛也调侃过顾昭是不是要去考一个状元回来,但顾昭拒绝了,他说他看些不是为了考状元,而是为了天下大同,海晏河清。
时洛当时便笑了,笑得很是嚣张,直言顾昭管的真宽,不仅非要管他,还要管天下人,吃得消吗?
顾昭笑了笑没说话,时洛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了,便转移话题去聊其他的了。
时洛看话本看的正到兴致之处,马车突然一个急停,时洛惯性差点摔出去,情急之下想拉住什么缓冲一下,但之听到“撕拉”
一声,一只手扶助了时洛,人是稳住了,但是顾昭的袖子被他拉断了。
时洛略微有点的尴尬,当即将拉断的袖子塞回了顾昭怀里,小声说了句抱歉,便准备拉开帘子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刚准备走却发现顾昭的手还环在他腰上,抬眼便看到顾昭正神色不明的看着那半截断掉的衣袖,时洛一时间只觉得更尴尬了。但为了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得不出声:“我想出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顾昭深深的看了一眼时洛,又恢复成温柔的样子,松开时洛:“我和你一起出去。”
然后顾昭给时洛掀开了帘子,方便时洛出去。
时洛刚看在外面的情况,一时有些惊愕到说不出话。只见马车前面有一二十个瘦到像条竹竿,脸色蜡黄,几乎看不出人样,浑浊的眼球和开裂的手掌无一说明着这些人应该是附近的农户。
他们有人拿着锄头,有人拿着木棍,有人拿着镰刀,颤颤巍巍的装出凶恶的样子:“此,此山是——是我们的,路也是我们的,要从这条路上走,就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