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黎叔叔不在了,你难道不想承担起责任将我保护好吗?”
一半为着黎见煦的意外伤感,一半因着得到的可怜巴巴的遗产自艾,施愿面上的表情愈发真情实感,直叫陆观承的心脏又酸又胀,翻腾出数不清的怜惜情绪来。
几乎一瞬间,想要娶她的念头压倒理智占据了上风。
他半张薄唇,打算郑重地吐出句“我当然想”
,可临来前,母亲得知他要和施愿见面后推心置腹说出的一番言论,又如同头顶中央空调吹出的热风般,在耳畔持续不散的作用。
陆观承的想法顿时变得复杂。
他略作思忖,伸手过去,轻轻握住了施愿搭在茶桌上的细腕,犹豫着问道:“愿愿,不是我不想和你结婚,只是……你清楚你们家现在的情况吗?”
“什么情况?”
窥见陆观承言语间的不自然,施愿演出来的半真半假表情一滞。
“就在几天前,黎氏集团向外界公开了内部股权的调整安排,你大哥和你二哥各得百分之二十五,你们家的那个私生子三弟,也有百分之十。”
说到施愿时,陆观承的语气越发艰涩,“愿愿,只有你,你什么都没有。”
这些年,施愿从未参与过黎氏集团的日常运作。
她也不曾想到,黎见煦遗产的分配情况,居然还要向所有人都公开。
原本打算只要许沁月守口如瓶,她就能够在外人察觉自己在黎家的真实地位前赶紧嫁到陆家,现在黎氏集团公开了这一项,岂不是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有多么一文不值?
施愿气得牙根发酸,连日来埋藏在心口的各种负面情绪像烟花般炸开。
她腾地站起身:“陆观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你说你爱我,爱的就是我在黎家的身份和背景吗?黎家的股权我一点都得不到,你就不爱我了是不是?!”
“当然不是——”
遭到施愿的误会,陆观承也跟着站起来慌张解释道,“原来我和你在一起,爸妈都很支持,可现在出现了这样的变故,我还是很想和你结婚,可我爸妈那里就有些犹豫。”
原本黎见煦在时,施愿受尽万千宠爱。
大家表面上不提,背后也在议论她肯定是黎见煦同其他女人生下的另一个私生子。
因此哪怕当初陆观承恋爱脑上头,和施愿在一起不到两个月就想考虑婚姻大事,他的父母也乐见其成——毕竟同样是情妇所生,三子黎闻烈头上有两个哥哥压着,身份极其窘迫微妙,而施愿只不过是个没什么野心的女孩子,娶她只会有好处而没有任何坏处。
眼下真相大白,施愿纯粹就是一个寄住在黎家的普通人身份,大家又或多或少了解她和几位兄弟的关系不大和睦,陆观承的父母又怎么愿意自己的儿子去娶这样一块烫手山芋?
陆观承再三表明心志,向施愿发誓就算她一无所有,自己也非她不娶。
他可怜巴巴地请求施愿给他一个机会,假以时日,他一定能够说服父母同意。
可施愿却没有被他一连串的剖白和真情打动。
她娇美的面孔覆着寒霜,神色也越来越难看。
她意识到如果连陆观承都这样对待自己,那么等到彻底出了黎家的门,再遇到那些面和心不和、平时就喜欢互相拉踩的塑料朋友,自己会被奚落欺负成什么样子可想而知。
给陆观承机会,让他想办法说服父母——谁又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说服,或许那天还没到来,她施愿就先成为了被人踩在脚下的烂泥!
陆观承仍在滔滔不绝地倾诉衷肠,施愿却一言不发地从他的桎梏中抽回自己的手腕。
她挣离的力气太大,干脆利落的举动惹得陆观承顿住话音。
他愣怔地喊道:“愿愿……?”
“算了,陆观承,我突然觉得我们也不是那么合适。”
施愿转身拿下挂在墙壁木架上的大衣,折在手肘里,抱起双臂冷冷回应。
随着她的话音入耳,陆观承又一次体会到不可置信。
他没法立即明白施愿的心肠有多冷酷,仍尚存几缕希望,朝施愿走近一步,展开手臂想要黏腻地拥抱她:“宝宝,你又生气了吗?我真的没骗你,我今天回家就和我爸妈——”
啪——
这次响起的,不再是施愿拒绝的言辞,而是手掌拍击在皮肉上的清脆声响。
“我都说了要和你分手了,还来纠缠干什么?”
施愿突如其来的耳光,让陆观承在茶室中彻底风干成一具苍白僵硬的雕塑。
施愿犹嫌不够,自认为人生中第一次提出结婚的请求,受到来自对方的言语闪烁和搪塞便是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很爱你吧?只是随口说句结婚,想看看你的反应找个乐子而已,结果你却这么没用,连和谁过一辈子还要听从父母的指示!”
尽管跌下高位的未来就在不远,但憋了这些日子,施愿还是禁不住把脾气泄了个痛快。
她讥讽完陆观承,也懒得去看对方的反应,拎起皮包就往外走。
推移门的骤然拉开,相较茶艺师入内时的轻缓,发出一声与轨轴激烈摩擦的尖锐哨音。
施愿用指腹摩挲着掌心发烫的娇嫩皮肉,低骂了句真是晦气,正想沿着出口的指示标识离开,却倏忽在茶室的走廊另一端,看见了一个绝对不想看见的身影。
如果换个身份
施愿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黎晗影。
但转念一想,他和自己这种躺平的无业游民不同,作为年轻有为的大学老师,平时也很喜欢弄些品茶谈典的花样,因此会在茶室出现也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