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们童稚睡容,我却没有了半点困意。
谢灵仙因着我一句帮我守好东宫,我不在的时候她要么是在打点东宫的一切,要么就是拿着我送她的佩剑,守在我两个侄女寝殿外,紧紧盯着过往的宫人。
唯独一事令我气恼,那便是她虽然智谋无双,却还从未杀过人,可是就在我不在的这些时日,谢灵仙竟然亲自手刃了一个,妄图在睡梦中掐死小郡主的贼人。
我听时心中不忍怒火中烧,谢灵仙却握着我的手,万分镇定道:“杀人……没我想的难,在这宫里要是不杀人,便是任人鱼肉,小郡主不仅是殿下的侄女,也是我的外甥,我合该做的。”
谢灵仙刚来明烛殿的时候,我便拉着她在明烛殿的莲台上,从后背揽着她,扶着她的手教给她一些自保的武功,说说如何去找人身体上脆弱之处。
但是我当时只是为了调情而已,没想打她还真记了去。
我更没想到,她会在这种场合用上。
不同于我对弑杀之行毫无知觉,血溅到脸上我连都眼不眨,谢灵仙可是正儿八经的闺秀小姐,平日里连只鸡都未曾杀过,竟在危急关头把长剑刺入了敌人的后背。
她是谢灵仙啊,不沾尘埃的谢卿。
北凉天下女子之首。
她只需要借刀杀人,只需要稍微动一动手指,把这些活交给别人来做就好。
我本就不想让她的手沾上血污,即使这是本就不可避免的事。
我摩挲着她的倦颜,谢灵仙被我闹醒,她现在比之前警惕许多,看到两个孩子后又松了口气,我也在她浅色眼瞳中看到了自己疲倦的面孔。
谢灵仙摸摸我的脸,让我睡吧。
可我每每阖眼便能想到她每夜站在窗下,执剑静立直到天明,只要一点异动她便握住剑柄警惕地盯过去,日夜往复,操劳不倦。
我道:“总觉你愈发消瘦了。”
谢灵仙却说:“殿下回来,我总是安心的。”
与我而言,能时常看到她的身影,又何尝不心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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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丧于非命,宫中短暂安稳后注定不会太平,东宫一日空置,就总会有人蠢蠢欲动。
兵符在我手中,我这丹阳公主必然会成为万众瞩目的存在,但我这皇帝用来吸引纷争的靶子却不会任人宰割。
之前所作的一切没有白费,现在皇帝信任的多半是我的人。
谢灵仙以代掌御史一职在前朝忙碌,开国之初朝中有女子官职,但是女子担任其他的官职却没开过先例。
谢灵仙这次算是开了先河。
她统筹幕僚与朝中耳目,而我以兵符为手中剑,麒麟卫与司察尽是我党羽。
不论是野心勃勃的世家也好,亦或者是图谋太子之位的皇子也好,不过是命似烟尘,做我走向那位置的脚下白骨,都廉价至极。
不过竟然是个代掌,令我有些许不满。谢灵仙却道:“即使在此时,也要徐徐图之,不可心急,太过焦急被陛下看出意图,事倍功半。”
我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但也不免心急,只能埋头在政务之中,让自己不得抽身。
灯烛幽暗,我坐在书案前乍一抬眼便觉天昏地暗,揉了好一会儿额头才缓过来,谢灵仙将奏章从我手中拿走放在一边,为我披上御寒的衣裳,殿外风雪交加,我有时恍惚仿佛听见兵戈之声,数次都要去抽出长剑冲出去了。
谢灵仙说:“这次战乱太过凶险,连殿下都落了心病。”
我拉着她的纤纤素手放在心口,调笑道:“心病自然要美人医,谢卿在我身边,我便好了大半。”
若是往常她定会嗔我两句,但是她这次却不在言语了,只静静地陪着我,看来这次我病的真的有些重了。
我靠在椅背上仰着头,这些日子我总是在想,若是兄长还在的话会如何做,渐渐的我又发现他在群臣的期待中长大,竭尽全力抹除自己的痕迹,无论做什么都要将所有事都照顾好,才能堪堪能让皇帝满意。
他垫着脚去够着皇帝心中那个太子,去做圣贤书中才有的人,却始终无法去学习如何做一个君主。
我道:“如今本宫只有两件事可愁,朝堂之上需要豢养文武,不知谢卿作何感想?”
谢灵仙道:“七日之后,高宣王与昭阳公主进京面圣,殿下不如见过她们才做打算。”
她们倒是鸡贼的很,早早就说要进京了,左一件事被绊住,右一件事被绊住,估摸着是知道我借机在肃清宫中杂碎,故而找借口就避开了。
皇帝把她们进京的事全权交给我这个才宰了一家子萧氏逆贼的公主处置,既是对我的考验,也是试一试他们,看起来她们趁着清君侧捞一把天子圣眷是明智之举。但是实际上避开锋芒才是上上之举。
昭阳公主善武我有所耳闻。
不过上一次见面还是十年前太子大婚,她现在在民间声望不低,交好之人中有一幽州司马氏族的女儿,但是那女子母亲出身不高,故而能传到我这里的东西自然少之又少。
幽州的事我得亲自处置,但时机未到,我只能耐着性子去一件一件来。
谢灵仙道:“不过臣猜,昭阳殿下肯定带着司马氏前来明烛殿拜会,这样的聪明人怎么可能不会在这时候来用幽州与我赌一把。”
我用绫罗绸带将将谢灵仙圈在怀中,抱着她的腰身将脸贴在她身前,她顺势扶着我的肩膀,动作轻柔地抚摸我的鬓发,我心头□□拔地而起,可是瞥见我这一身素衣,又将邪火压了下去,只是拿额头蹭了蹭她的身子,嗅着她身上似有若无的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