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苏嫣回头,正瞧见一袭朱砂锦衣的宁文远已站在门外。
夜风粼粼,月色如墨,衬得愈发萧索。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招呼,但听他声音沉沉,道,“微臣,见过小主。”
话语里是数不出的失意,从前他对苏嫣总是关怀贴体,温柔顺意。
苏嫣待他虽无情爱,可总归有些交情,想到本是一对青梅竹马的璧人,却阴差阳错命运殊途。
如今世事变迁,两人之间的鸿沟,只怕终此一生,也无法逾越了。
想至此住,不免有些感怀,可不论如何,都无法动摇她重返宫门的决心,那里有她的仇恨,有她的儿子,还有她逃脱不掉的劫数。
“文远哥哥,在家中毋需多礼。”
苏嫣淡淡笑答。
赵氏同苏老爷忙地引他入座,苏嫣便与他对桌坐了,宁文远依旧对苏复恭敬有加,倒是并没再同苏嫣说话,可不论苏嫣何时抬头,都恰能对上他的目光,又只是一触,便望向旁的地方去了。
眼见这气氛愈发逼仄,苏嫣便佯作疲累地揉了揉眼,道,“你们先说着,我累了这两日,便先歇下了。”
苏复点点头,冲宁文远道,“你送她回去罢,有些事情也需得在进宫前处理好了,有个交待。”
赵氏不放心,苏老爷却不教她跟去,只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苏府的路径,宁文远要比苏嫣还熟悉几分了的,一路无话,待走到门前,苏嫣便道,“文远哥哥,日后不常相见,且自珍重。”
宁文远却苦涩地动了动嘴角,“嫣儿,你当真如此狠心,即是你决意入宫,为何不亲自告诉我?而我的心意,多少年来,你可是半点都不曾放于心上?”
他堂堂宁五郎,从来皆是群芳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收放自如,何时会以这样卑微姿态地对待一个女子?
可自他知晓苏嫣即将入宫,那所有的骄傲就在见到她的一瞬溃散,本以为要相携到老的人,却要命途两端,情爱蚀人,谁也不能幸免。
“现下我只感激你自幼照拂,待我如兄长。可我却已心有所属,不必再提往事。”
“待你如兄长?这么多年来,你竟是如此看我…”
他情思激切,伸手便将苏嫣的手臂捉住,目光灼灼,苏嫣只偏过头去,使劲挣脱开,道,“若我能博得圣宠,自然会报答你对我苏家的恩情。”
“我想要的只是你,又如何报答!”
他情难自抑下脱口而出,将她困于臂弯,气息渐渐逼近,苏嫣仰头朝后,逃不开他的禁锢,只直直对上他的眸,“事成定局,你能改变的了么?文远哥哥。”
宁文远立在月色的阴影中,豁然松手,良久无言。苏嫣转身回房,再回来时,展手将那支绿雪含芳簪递上,宁文远见了那簪子,便愈发沉默。
“你若不收回,那我也决计不会留着。”
苏嫣声音十分疏冷,宁文远低声笑了,苏嫣心下一横,扬起手臂狠狠往地上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