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伤得?太重了,旧伤还有那些东西全被一道勾出来了。”
“你放心好?了,他这身体硬实着,不会扛不住的。”
邹济没有骗她,屈慈在第二日白天如期醒来,除了没法强撑着装成个没事人外,问题其实并不算严重,只需要充足的时间去休养。
真正令人担心的是崔迎之。
她没受什?么明显的外伤,自回到小?院起也没有任何异样,一贯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与冷静。
可?屈慈并不觉得?崔路的死?于崔迎之而言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那是她最后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过往的事情早已翻页,可?眼下崔路为了救崔迎之而死?,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平静表面?下只会是裂谷与狂涛。
可?崔迎之自己不说,其余三人也怕戳到她的伤处,不敢主动提及,只能小?心翼翼地?避开话题。
直至暮色四合,将崔路尸骨带走的江融携着木匣登门,来寻崔迎之。
木匣内的是另一半断剑。
江融的情绪已然恢复如常,周身气质却好?似与先前又?有什?么不同。她将木匣递给崔迎之,说:
“我明日就带他启程回曲城,他说过他想一直待在崔府。屈纵跑了,我只找到了那个孩子的尸骨,已经派人送回家了,后续若有消息,我会再联络你。至于荣冠玉那边,他不会再来给你们添麻烦。”
顿了顿,她对上看似没有什?么异常的崔迎之认真道:“来时匆忙,他交代了我许多?事,还特地?将这只木匣带上,许是早就料到会有这遭。他希望你过得?好?,别让他的死?成了笑话。”
崔迎之只是沉默着接过了木匣,将人送走,合上门,穿过空旷无声的前院与荒木环绕的回廊,独自坐在重檐下。
今日天色着实不太好?,檐角与浓云将圆月掩盖,抬首,只能望见黯淡的天幕,无垠的黑夜里?连一颗星子也无。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垂落的夜色中究竟静坐了多?久。
久到屈慈实在担心,又?生怕她在外头受风着凉,只好?取了件厚衣做借口?来寻她。可?直到将衣物给她披上,崔迎之仍是没有同他说一句话。他便随她一道坐下,望着庭院深深,积雪皑皑。
亲友故交离世的第一时间,人们或许往往不会受到太大的冲击,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总有一日在不经意间,在夜深人静处又?或是熙攘人群中,叫人猛然顿觉:原本熟悉的那个人已然不在。
而后,后知后觉的悲伤将人淹没,窒息,溺毙。
此刻的崔迎之头脑放空,什?么都没想。
她至今对崔路的死?亡都没有什?么实感。
夜色愈发浓郁,更深露重,寒气逼人。
屈慈的伤势少说也该在榻上躺个十天半月,如今坐在这儿吹冷风,实在勉强。
听及屈慈咳了两声,崔迎之才从恍惚间回神,心也落到了实处。她回首,起身,把他一道拉起来,又?把身上的厚衣取下,踮脚给他披上,蹙着眉说:“你出来吹冷风做什?么,嫌伤得?不够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