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想了想。不只是陌生人类,还有那个东西。它闻到了黎言言身上的味道,是那个东西留下的标记。他费劲地重复一遍:“不要和那个东西走。”
第二次说话明显流畅了很多。黎言言似懂非懂,有些无奈地叹气:“傻人鱼。”
他一直呆在这个小房间会很无聊,所以一定会外出的。“下次我回来,给你带东西吃!”
黎言言完全是以养猫的心态说这句话,试图用食物来安抚来自深海的异种。门上又响起了敲门声,还传来低声呼唤的声音:“言言,是我,应澈。”
“来了!”
黎言言回了一声,在心里跟人鱼说了再见,又拉上了窗帘。人鱼看到那个好看的人类离开了,下一次见他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它只能呆在原地等待对方主动找他。它焦灼地拍打着海面,一下子把平静的水面搅得乱七八糟,哪怕是没有脑子的鱼和水母都躲得远远的,远离这片散发着暴躁气息的海。假如,假如人类能在它身边就好了。那个好看的人会一直看着它,还会拥抱它,到时候,它就可以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名……它的瞳孔忽然变成一条竖线,危险地看着面前藏着人类的巨大金属罐子,心底的暴虐情绪怎么也止不住,尾巴疯狂地搅动海水。……还差几天。海底出现了一个个小型漩涡,但是漩涡想变成海浪吞噬掉金属罐子,还差几天。——“应澈?”
黎言言光着脚跑去开了门。在家里他就习惯这样,不想被发现的时候就会光着脚走在地上,不发出一点声音,躲开想找到他的人。因为能感知到来人的情绪,还会根据味道判断距离,所以每次他都不会被人发现,除非他主动走出来。后来家里也因此铺上了厚厚的地毯。这个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的,但是黎言言开门后,应澈看到他光着的脚,很不满地皱起眉,一下子把他抱起来。不是公主抱,而是扛麻袋那样的抱法。黎言言发现视野倒转,自己头朝下的时候还有点懵,很快反应过来应澈干了什么,于是挣扎得很厉害,双手锤他的背,很生气地说:“放我下来!”
他的力气对应澈来说不痛不痒,锤几下就锤几下。他一手关上房门,几步就跨到床边,把肩上的人丢到床上。应澈的力气不算轻,尽管身下是柔软的被褥,黎言言还是被砸得有点懵,下意识地扑腾一下,眼睛直愣愣的,没有焦点。等他终于回过神,气冲冲地坐起身,挥舞着小拳头要走人,一副很凶的样子:“你干嘛扛我!还要丢我!”
胳膊太短揍不到应澈,黎言言就去踹他,被对方一把握住脚踝,动都动不了。“谁让你不穿鞋就往外跑的,黎言言?”
应澈皱起眉,他之前在黎言言面前伪装得很厉害,一只都是一副可爱的年下弟弟模样,黎言言能这么快和他亲近,也是靠这幅伪装的福。当他卸下伪装,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暴虐的气质。如果说容峥使用人类的皮囊来遮掩他的非人内核,那应澈就是人类皮囊之外还有一层野兽外皮。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黎言言,眼底不参杂任何其他感情,身上一直散发的草莓糖气味变成了另一只很危险的味道,伴随着硝烟、风雪、和血腥味。如果黎言言经历的多了,他就能更准确地形容这种味道——来自战场的味道。现在他被吓住了。黎言言默默收回手和脚,对方也适时松手,乖乖地坐好,生怕应澈不满意,还要给自己盖上小被子。“怎么不说话?”
对方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黎言言低着头,自顾自地盖上被子。他没开大灯,只开了床头的小灯,房间里很有些昏暗。被子上突然有一点深了一块,被水染湿的。应澈意识到不对劲,蹲下身去看黎言言的脸,发现那双永远明亮的眼睛浸满了泪水,一颗一颗地掉下来,滴到被子上。他哭的很沉默,假如不是应澈低下身看,根本发现不了。“言言。”
应澈显然慌了,手忙脚乱地找东西给他擦眼泪,身上散发的味道一下子改变了,恢复成黎言言熟悉的草莓糖,“你怎么哭了?”
“你好凶。”
黎言言终于抬起头,声音里带着哭腔,眼睛哭红了一圈,泪水就像珍珠,从眼角一路滚到下巴,汇聚成了一滴,“为什么要凶我。”
“对不起,对不起言言。”
应澈心都被他哭碎了,恨不得穿越回十分钟前给自己一拳,干嘛那么凶惹言言害怕。因为职业原因,应澈平时脾气很不好,冷着脸的时候还吓哭过小孩,因为害怕言言被他的样子吓到,就一直用言言最熟悉的样子对待他。没想到这次还是把他吓到了。应澈心里的愧疚简直要把他淹没。他终于摸出了随身携带的手帕,轻轻把那些泪水全部擦掉:“是我的错,别哭了好不好?言言。”
“我不该对你生气,也不该不尊重你的意愿。”
应澈简直不知道拿这个宝贝怎么办才好,本来想让黎言言好好长长记性,结果又是他先服软,低声下气地给黎言言道歉,“我错了,言言,能不能原谅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