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青坤见女儿是这个态度,便放下心来,心中不断道“不愧是我乔青坤的女儿”
。
徐延脸色铁青:“既然说得这么决然,那聘礼呢,你家是退还是不退?”
“退,当然不会占徐公子家的便宜。”
乔宁讥讽道,“徐公子要宰羊还假模假式询问羊的意见,不觉得太过虚伪么?我若说不退你会同意么?”
徐延不料乔宁嘴皮子如此利索,他竟被一女子当街说骂了,引得看客哄堂大笑,脸色又黑上一分。
他理一理衣衫道:“当然不会,那是我徐家的钱财。”
乔宁抿了抿嘴唇,霸气十足:“那我便还,立字据,约定期限。”
徐延没想到乔宁这么决绝,心里反而生出几分失落,进而失落变为浓浓的不甘心,狠狠质问:“那可是整整千两白银,你若不能按时还上又当如何?”
乔宁冲他调戏般一挑眉,靠近些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还不上我给你当个外室,这样国公小姐就不会发觉了。”
徐延倒退一步,吃惊地看向乔宁,总觉得这姑娘不是之前认识的那样了,如今她时而霸气时而娇媚,复杂到他生出根本掌控不住之感。
又不知道从哪生出种错觉,乔宁肯定会还上千两白银,哪怕她现在是个一穷二白的女子。
乔宁的清脆的声音再次道:“若我按时还上,我乔家与你徐家,再无半分瓜葛往来!”
一个时辰后,两辆坚固、朴实低调的车马载着乔家三口驶离京城。
前一辆加帷马车上,乔青坤坐在车夫另一侧的辕座上,观赏着沿途的青林翠竹之景。
自罢官,他胸中一直有股郁郁之气,惆怅来路,可真当行在来路上时,只觉浑身轻快,有种返璞归真之感。
尤其是今晨女儿那番言行做派,乔青坤想想都觉得解气,嘴角不自觉挂着纾解的笑意,还能和车夫畅谈南北,自豪地说起“租赁马车的银钱是女儿一张笔作换来的”
。
马车帷帐内,杨氏手上执乔宁和徐延签写的欠条字据,微微皱着眉心。
一年时间,还清徐家一千两白银,这如何能做得到啊。
她不愿让女儿担忧,勉强笑着安慰:“宁儿不必担忧,爹娘会尽力挣银子,绝不会再让你受徐延那无赖的要挟。”
乔宁不动声色抽回杨氏手中的欠条,妥帖收在自己怀里,这字据一式两份,另一份在徐延那。
她笑吟吟地着靠在杨氏肩头,软声道:“娘,女儿不用您和爹辛劳,我要自己挣钱。”
杨氏最受不了她这么撒娇卖萌,这女儿和先前比当真懂事了太多,难说不是因为家中变故的缘故,自是有什么要求都应下,只当她小孩子心性。
“好好好,宁儿如今厉害了,给爹娘挣大钱,那娘可就有福喽……”
马车一路朝南,目的地是乔青坤的老家江德县,乔家的祖宅便是在那,一家人只得暂时去那谋生路。
乔宁在京城出生,还未回过江德老家,杨氏便给她讲:“家中除了他们这一脉,还有父亲的两位堂亲,乔家在江德也算个小旺族,只是多年未归,不知家中如何……”
乔宁想,既不知前路如何,只需迎上去便是。
车马吱吱呀呀一月有余,总算到了浞州境内。
又行日,江德县便近在眼前了。
尚未入县,就能感受到此地与京城的不同,乔宁扒在车窗前,好奇地往外瞅。
和京城的红墙绿瓦、严整对称不同,此地多山水,奇山怪林,冬日里竟也青绿一片,让人看得心生期盼。
不远处大约是村落,时至晌午屋顶升起袅袅炊烟,细闻竟有面食清香的气味和柴火的烟熏味;官道两旁时不时便有供路人歇脚的茶舍,还有不怕冷的孩童,梳着羊角辫围在烤番薯的摊位前,花一个铜板买支热气腾腾的小番薯吃。
乔宁瞧得起劲,直到车马进了江德县,也没从目光从窗外移开。
到了北城门,乔青坤向守城卫兵呈上户籍文书,以便于及时向官府报备。
那官兵一看文书上姓“乔”
,态度都恭敬了不少,再看名中代表辈分之意的“青”
字,恍然道:“原来是乔县令的本家兄弟,小的这就去上报备案,请稍后。”
官兵这种反应连乔青坤都微微吃惊,乔县令,家中堂弟莫不是当上了江德县的县令?
乔青坤是家中独子,亲叔家倒是有两位堂弟,自家居东院,堂亲家居西院,一墙之隔。
当初三人一起读书长大,大堂弟乔青山与自己一同中举,考得功名,却在会试时分出差别,自己高中进士,堂弟却名落孙山,回乡当了一县之丞。
另一堂弟是乔青山的亲弟弟乔青森,则不喜读书,继承了家中的生意,前些年往来家书,提及二堂弟的生意做得不错,家中富足。c漫漫
若说这个乔县令,多半是自己的大堂弟乔青山了。
堂亲是县令,这倒是个好消息,至少乔家在江德县不会白受欺负,乔青坤很为自家堂弟欣慰。
趁这个空档,乔宁从马车上下来,打量着江德县的北大门。
方才她就听窗外突然喧闹起来,从门向内望去,是商铺聚集的街,夹道两旁开着各色门店,布庄、成衣店、当铺、首饰铺,书屋、酒馆……街上不说人流如织,也决计称不上光景惨淡,小娘子流连在此挑选布匹首饰,男子则进出于书屋酒家,这江德县竟热闹如斯。
笃!笃!
城门处传来的声响吸引乔宁的注意,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位长发银黑掺半的老匠人在修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