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清寒,砸落眉间。
这是长安春日里,下过最小的一场雨。
孟汀立即收起招式,低身伸手要抹他额间。他推开孟汀的手,偏过头去,斜对方一眼,干脆单手撑着凌波台跃上去,越过孟汀,顺手勾走了昆吾刀。
李鉴将凨手往岩石凹陷处一浸,满掌潮湿,水顺着刀身沟壑落到锋芒处。他以刀代毫,快书二子“且祝”
,淡淡道:“我师父下半句偈语补得颇好,上句理占多了些。不若如此,此偈祝你也祝我。”
“很有长进。”
孟汀道。
且祝来去不生灭,共我风露立中宵。
他收刀掌灯先下了凌波台,习惯性地回身要扶李鉴。那本来在斟字酌句的假文人跪在台边,抓着时机凑过来占了个便宜。他要挑拨孟汀,却又生涩得很,一碰就跑了,自顾自跳下来,牵着马就往前走,拉长了声音道:“马上日落,不上武关道就麻烦了。”
雾气渐薄,夜幕渐沉,他在若有似无的风中,听到自己聒噪几日的灵台平静一瞬。
孟汀在他后头,遥遥地道:“李翰如,我看你身子也快好透了。”
【作者有话说】
国庆快乐!
虽然随榜更新但是没忍住写了xql贴贴
文中孟汀背的是王翰的饮马长城窟行
入瓮第三十一
小满,平康坊何宅。
王安人将袖子用缚带束起,坐在院中削薄竹片。竹子是终南竹,手里是龙泉铁,她要做一个滚灯,只因读书时偶然得知这奇特物件“胸中烛火一点,旋转飞覆,而灯不倾灭”
。
她将竹条围作大小不一的圈,摆放在一边,心里想着家里灯烛是否要添。恰在此时,大门开了一线,何昶闪了进来,见她坐在庭前阶上,忙不迭地过去将地上竹环竹片全往怀里一抱,用手肘推她进屋:“风大,芙儿仔细着凉了。”
“吹面不寒杨柳风。”
王安人笑着将削刀摆在一旁,去庖厨将饭食端出来,“郎君今日可还顺利些?”
何昶蹲在地上给她摆弄竹片,听到这话时定了一下,一时没回应。王安人脸上端着笑,心里头沉沉地压了一块石头。
自从何昶从刑狱回来,他们便搬了家,这平康坊的宅子确实离皇城近了许多,却老旧空阔得令人不适。王安人一日出门时转了一圈,惊觉此院身后靠着的是旧安王府。
这是她的郎君向当朝天子要来的庇护。
她注意到何昶愈发谨慎起来,每日晚上戊时三刻就要吹厅堂里的灯,剩一只烛火,对着镜子映照。且夜里他不再与她同房,在厅堂里摆了被褥睡。王安人是大家子,不会因此同寻常女儿一般计较郎君的反常,她太能窥出何昶的恐惧了。这种恐惧,对她而言并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