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鉴呛了口血出来,翻身戴上斗笠,收了匕首,一个打挺跃起来。疼是疼惯了,他一身筋骨练得劲软,反不易伤着,皮肉却是擦满了血痕。
“长刀应我短匕,真君子。”
他笑道。
檐头人一怔,利落地跳下来。
李鉴将袍袖斩了,挥拳砸过去,正要变式借力,对方却不避,硬生生地在肩头挨下一拳。李鉴当他被激着了,肘击掐准了时候力道,烈得很,出手却翩若惊鸿。那人就着力排来一掌,风至锵然,却只在分寸间将力化去。
那掌,分明是可将他当即撂倒在地的。
李鉴只生了疑。四处无灯,他停下来,向后几步,窄道便到了头,两侧皆是书阁。
“你可认得我?”
他问,“又何故与我拼杀?”
那人不答话,只挥刀过来,直逼面门。李鉴心一沉,道句我非君子,左手掐了脱手镖,只算着距离长短,要取咽喉。
千钧一发。
刀尖只触了斗笠,那人抖腕一挑,薄纱斗笠应声落地。李鉴还未反应,左腕被死死掐住,甩到墙头。
脱手镖当啷落地。
他吃痛地嘶了声,只见那人的铜箔面已摘下了。
是孟汀。
浑身痛得不像话,他死死压着性子,盯了那人许久,冲着他胸口一脚踹过去。习武之人遇到此情景都是本能避过,孟汀却生生挨下来,嘴角见了红,被李鉴拽着衣领,一把摁到地下。
“孟观火,你看我。”
身上人颤着声,“我毕竟还活着,为何不来见我?”
他浑身被雨淋透了,声色嘶哑起来,满身血腥气。孟汀不知如何应答——他实在想应答,那番话他在喉头来来去去多少时日,此刻却是分毫说不出口,只支起身来,将人一把拥到怀中。
李鉴贪他身上暖意,默了一阵,却在耳际听到半声呜咽。
他在哭。
“侯爷,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颇有些慌神,又觉得此情此景难得一见,恨不得找个画师摹下来。孟汀毕竟是孟汀,落泪没声响,与雨水一混更是无处寻。只是手上力道收得有些紧,眼角会红而已。
但李鉴晓得,他在哭。
不远处又灯晃过来,是金吾禁军听到响动,来府寻孟汀。孟汀扶着李鉴起来,将人的面孔按在颈侧,要了件大氅披上,将他一道裹了起来,抱在怀里。
“侯爷,这是”
“规矩都知晓吧。”
孟汀淡然道。那几人都噤了声,低首撤开几丈远。钱穆打着伞过来,提着盏月灯,走到近前,二人相对一拜。
“替殿下向大人赔罪了。”
孟汀低声道,“毕竟是师生,如此造次有悖常理。本侯算殿下的属臣,愿代殿下领罚。”
“不必,老臣见安王归来,平安则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