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液顺着脖颈流下,滴在安王殿下的月白裳上,翻成小朵浅绛桃花。
李鉴看着没怎么醉,眼中分明倒映殿中灯火,眼尾却被烧得有些红。孟汀愣神的片刻,他直起身来裹紧了缁衣,双手绕着他的颈,在他鬓角附上一吻。
孟汀呼吸一滞。仿佛是某夜,梦魂颠倒之时,他也有过极相似的梦。
不对——那大抵不是梦。
“别和我‘臣子本分’。”
李鉴抬手抚着他的面颊,“这是本王自己的意思,不是先帝的。”
“殿下,你醉了。”
孟汀平静地告知道。
李鉴早料到他这一套话,这数日撩拨着,也渐渐习惯了此人的做派。正欲侧身去拿玉玺与诏书,腰身猛然被人一扣。他并未防备,便被孟汀压着后脑吻过去。
灯火太亮了。
原来他也醉了。
李鉴勾着唇角拥住孟汀,孟汀才发觉他掌心还是有些热的,而面颊却冻得有些冷。仿佛是一个平常的雪夜,身后没有灵柩、长明灯与君王天下事,他与怀中人耳鬓相交,已然隐秘地厮守许多年。
“孟观火,还有一事。”
李鉴忽地出声。
孟汀垂眼,听他道:“父皇的旨意我已经见到了。明日本王践祚,你便是他定的顾命大臣,另一位则是钱夫子。”
孟汀微微颔首:“此事坊间早有传言。”
“他让我,再派你去并西羌。”
李鉴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要么,教你马革裹尸;要么,凯旋,再论叛国死。”
上元第十二
“君王要杀臣子,臣子无可辩。”
孟汀沉声道,“只是不可以此等罪名。”
药酒不算烈,他也自知不是醉在此刻。仿佛是在那江陵临时建起的府邸,他输棋后被李鉴搡着饮罚酒,于他而言不过是寂然的一夜好眠。不想醉意迟至,泛滥如当年江水,潮头涌上眉间。
生灭间他回神,望向怀中那人。片刻前自己难抑的一吻催着他且莫问什么叛国死,身子却先一步反应了——他松开手,退一步跪下,低眉问:“殿下回府吗?”
“不了。”
李鉴神色如常,淡淡答道,“明日于我而言至关重要,我要为父皇守灵一夜,求父皇在天之灵庇佑。”
他裹着缁衣不动,目送孟汀扶刀出去了,才暗暗伸手去触自己凌乱的心跳。
雪夜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