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的理学,除了严谨,便是排外,”
杨溥好像没有听见顾怀刚才那些轻佻的言语,只是看了一眼远处有些好奇望过来的女孩,“你应该庆幸我虽然是理学门生,但并不喜欢把宣扬异端学说的人找个借口弄死。”
“道理不辨不明,既然是搞哲学的,就不该弄什么一言堂。”
“大魏立国之本便是理学,不搞一言堂,难道要让你这种人来把天下搅浑?一个江南造反的白莲教,就够朝廷头疼了。”
“我总觉得老人家喜欢把事情夸大既是优点也是缺点,”
顾怀笑了笑,“还有能不能别这么试探来试探去了?再说两句我就没话可接了。”
一道影子出现在杨溥身后,杨溥头也不回地接过一张纸条,等到看完上面的内容,原本存的那份谨慎没有变淡,反而越发沉重。
“益州出身,没有功名,不远千里来到苏州,只是为了做个赘婿?”
杨溥收起纸条,“再加上那几首词,和刚才那些话,你身上奇怪的地方有很多。”
顾怀挑了挑眉,看了看那道消失的影子,意识到眼前这老头的身份可能实在不简单。
他叹了口气,有些感慨于自己的运气:
“老人家,不就是卖了几首词给你儿子,至于吗?”
“如果你是坑蒙拐骗,我也不会过来看看了,怪只怪你卖的词实在太好。”
“也有便宜一些的,只是令郎实在太有眼光。”
“既然有这样的诗才,又有开创新学的见识与勇气,为什么要做个赘婿?”
“为什么要做个赘婿。。。”
顾怀思考片刻,倒也坦然地笑了出来:“可能是因为不用发愁吃穿。”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杨溥思索片刻,面对这般诚恳而又显得尤为滑稽的话,他反而有些讨厌不起来。
要同益州那边核对身份,一来一回得花上几个月,只看有没有必要;刚刚查到的那些,实在是太过干净,而眼前之人的态度和说话风格,也实在不像是朝中某些人的暗子。
只是拿出几首词来卖,便能名动苏州,让买者被冠上第一才子的名头;随意在破旧的书院里传授尚且年幼的女孩的学问,便隐隐透着些足以倾覆大魏理学的味道,这等才华,实在是大魏开国百年来前所未见。
而这样的人,却仅仅只是苏州商贾人家的一个赘婿,还是跋涉千里上赶着入门的那种。。。
终究还是得再看看。
沉默片刻,杨溥转身离开,数十步后转身,一身青色儒衫的顾怀还站在原地。
“这门心学,我很感兴趣,介不介意以后我偶尔过来旁听?”
顾怀怔了怔,倒也颇为大方地点了点头:“可以。”
但随即他就想到了什么,搓了搓手:
“只是这书院的先生现在就我一个,学生渐渐多了,有些力不从心,看老人家也是个读书人,反正都要过来旁听,不如。。。不过束脩肯定是没有的,我都是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