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枭还未听完谢绪风的话,就已经在心底喟叹了一声——
谢逍啊谢逍,你那平和温煦的双眸下,藏着怎样热忱的火炬。
他素有“雪无暇”
的美名,看上去是多么超凡脱俗之人。
可沈子枭知道,他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却并非对世事冷漠;虽清风霁月,却并不愿将自己困在那一隅之地独自安稳。
生于簪缨世族,他从未辜负这一袭官袍。
沈子枭与他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
但是这沉默已抵过千言万语。
他又对其他人道:“孤会向父皇请命出征,此事届时再仔细商议。至于蔡君充,凌迟处死,诸子于朝中有职务者斩,年十四以上皆戍边关,亲属给披甲人为奴。许懋濡重杖处死,其余亲属没入官奴。其余人你们看着办吧。”
闻声,众人纷纷起身告退。
唯有谢绪风,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独自留下。
沈子枭知道他有话要说。
于是摁了摁鼻梁,抢先一步制止他:“什么都不必讲,你去吧。”
谢绪风顿了顿,只好离开。
直到踏出门槛,他挣扎之下,还是转过了身,用几近叹息的声音说道:“无论何时,殿下身边,还有谢逍。”
沈子枭僵在原地,连同呼吸,都凝固住了。
时间也仿佛暂停下来。
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许多许多年前,在一切苦难都还未开始的时候,那个用懵懂却平静的眼神望着他的,初入宫的小小伴读;
也好像看到那个凝视他去往梁国的滚滚车辙,而神思寥落的小小孩童;
最终停在归朝那日,他笃定说出“我不会再让您回到那杀人不见血的地方”
时,熠熠的眉眼上。
沈子枭以为谢绪风说完这一句话,便会离去。
毕竟他这样的人,总是一腔真情藏于
心,面上从不显山露水。
可谁知,他临走前竟又说一句:“就算没有了谢逍,您还有自己。”
忽然间,有一股热意,沉入了沈子枭的心底。
泪水陡然模糊了视线。
他仰仰头,让所有的情绪都倒流回去。
是啊,他还有他自己。
可他差一点就把自己交给别人了。
若是没有收到那封密信,若是没有发现夹于密函之中的睫毛不见了……
他不敢想下去。
捂住心脏,却觉得胸腔里空空如也,像被人剜空了一样。
再抬眸,他已是坚定冷漠如昨。
午后是静谧的,比黑夜有过之,无不及。
长乐宫角落处栽种了两棵梧桐,枝条萧索,树影斑驳。
一道人影穿过这片婆娑地,出现在宋琅的面前。
捧着桂花糕。
宋琅看了会儿劄子,才懒怠地拿起一块桂花糕吃。
咬了两口,脸色微变,吐出一片薄薄的纸条来。
几个时辰过后,月上梢头。
宋琅屏退众人,来到一处荒草园。
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察觉到动静,那人转过脸来,福了福身子,笑道:“奴婢参见陛下。”
宋琅目光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