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是为了引起祁慎的注意,想让祁慎明白自己也不是非他不可,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十分出格的赌气行为,事后却忘得一干二净。
沈星淮觉得自己非常过分,对游弋的抱歉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下意识地继续,“真的很抱歉,我做了那么糟糕的事情还忘记了。”
游弋能够听见沈星淮声音里浓郁的懊恼,他直直盯着沈星淮的眼睛,不断朝他凑近,停留在一个能让对方的眼睛全部装满自己的危险又暧昧的距离,向他澄清,“哥,你没有强吻我。”
沈星淮抬头,眼睛里有些疑惑,又仍不住侥幸地想,也许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什么差错。
“我一点儿也没有被强迫。”
喉结上下滚动,游弋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十分坦然地对沈星淮说,“我很乐意。”
“甚至可以说,求之不得。”
秋冬季节是心血管疾病高发期,科室的住院人数不断增加,沈星淮的生活又回归到让人感到麻木的忙碌之中。
立冬那天他给许云鹤打了电话,许云鹤不知道在忙什么,连续打了好几次电话才接通。
沈星淮有些想念她,但他们之间从来都很少直白地向对方表达这种情绪,他听得少,做得少,也不是很会。所以每次电话的开始都会如同职业习惯一样,问许云鹤身体怎么样。
许云鹤的回答也如往常一样,平静温和地对他说,“很好。”
他们互相向对方描述了自己的生活近况。沈星淮说他最近遇见的形形色色的病人、一次有些惊险的手术,还有前几天被病人送的锦旗。许云鹤则讲自己在小岛养花、种菜,偶尔爬山下海的平淡生活。
两人自沈星淮的童年起就并不亲近,成长阶段又因恋爱和职业选择这些双方都难以退让的分歧关系极其恶劣,现在即便各自放下很多身上尖锐的针刺,碍于常年的聚少离多,并没有很多话题。
但也许是这几年亲身且近距离见证了太多医院里的人生百态和世事无常,沈星淮对亲情越发珍视和依赖,即便没什么太多的话要说,沈星淮也仍旧有些舍不得挂断电话。
那边许云鹤陷入了安静,轻咳了几声后,聊起沈星淮宋识婚礼的事情,“我看了小识爸妈发的视频,小识的婚礼办得很好,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非常幸福。”
沈星淮也很认同,又提及,“他现在正在度蜜月,每天看着他朋友圈里的旅游照片,实在是有些羡慕。”
许云鹤笑了笑,问他,“是羡慕休假旅游,还是羡慕结婚呢?”
“当然是旅游。”
听见许云鹤这样问,沈星淮想到许云鹤自知道宋识订婚后就开始对他的催婚,再度向她重申,“我没想过结婚。”
许云鹤这些年对他逐步宽容起来,尤其这两年,从一开始坚决反对他的性取向希望他能喜欢女性,到后来既然没办法男生就男生吧,但应当有一段稳定结实的婚姻关系做保障。
以前沈星淮说完这话许云鹤也是要唠叨几句的,她和沈青川的婚姻如果没有后来的意外,称得上幸福美满。因此她对婚姻的评价很高,觉得婚姻代表长久的相互扶持、陪伴,似乎一个人能顺利进入婚姻,他的人生就能与“孤独”
“孤苦伶仃”
这类词语再无瓜葛。
又很意外的,许云鹤再度退让,对他说,“都随你,婚姻也只是一个形式,结不结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反正妈给你留了很多钱,不管你想要用什么样的方式过这一生,都能过得很舒服。”
沈星淮被许云鹤这突如其来、跳跃极大的话弄得不明所以,但又莫名觉得温暖,声音带着些许无奈的笑意,“妈,你这又说到哪里去了,我自己有钱,不需要花你的。”
沈星淮从小就是个物质需求不太高的孩子,这点许云鹤清楚,但有钱总归不是什么坏事,自己年轻是那么努力地赚钱也是为了保证家庭生活质量,也为了让沈星淮尽可能地去过轻松且毫不费力的人生。虽然沈星淮违背了自己的预想,选择了十分辛苦、且在许云鹤心目中非常危险的职业,许云鹤还是想为他提供保障和后盾。
要是哪天沈星淮后悔了,不想走这条路了,他起码能够毫无经济上的顾虑。
没接沈星淮关于钱的话茬,许云鹤的目光再度扫过自己书桌前的一摞文件,一边抽了一份出来检查,一边问沈星淮,“我还看到了小识婚礼上的大合照,你边上那个个子很高的男孩是谁?”
宋识婚礼上的大合照,沈星淮有在手机上保存下来,只是一直没来得及细看。
他猜测许云鹤指的是游弋,一边翻出手机里的照片确认,一边问,“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挺帅的。”
许云鹤在宋识父母发的视频里找沈星淮的时候,发现有那么几秒钟闪过沈星淮和一个男孩追逐的画面,看起来很幼稚,不够成熟稳重,嘴角却勾着很明亮开朗的笑容。许云鹤好久没见他这样过,翻看大合照的时候又在沈星淮的身边看见了那个男孩。
“你们两个站在一起,很般配。”
许云鹤继续对沈星淮说。
这是许云鹤看那张照片时的第一感受。她活了大半辈子,到了这把年纪,阅历让她拥有敏锐的感知能力。无论是匆匆几秒闪过的视频,还是定格的照片,她都能看出来,那是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沈星淮、很喜欢沈星淮的男孩。
而许云鹤作为家长,对沈星淮身边伴侣的要求,无非就是这一点。
沈星淮正在将那张合照不断放大,目光聚焦在照片上的自己和游弋,听见许云鹤说“般配”
时,他点击照片的手指有些慌乱地抖了一下,照片又骤然缩小。小到沈星淮都没办法看清自己和游弋的脸了,但还是能看见,游弋的身体、头和目光都偏离了本该对准的位置,全都朝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