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曲从没见过头顶长小花儿的人,虽然心里明白,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往那朵小花儿上瞄,心说:这到底算成了,还是没成?
要是成了,为何他的小昱儿没反应?
要是没成,为何又会开花?
不行,得想个法子试上一试。
谢曲沉吟片刻,勉强自己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小傀儡头顶那朵花儿上,转而想到以往范昱没开灵智前,总要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又被容月一通瞎教,顿时福灵心至,开口问道:“小昱儿呀,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范昱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喜欢。”
范昱说,头顶小花儿还晃了晃,十分可爱。
听见范昱这么说,谢曲一时就有点茫然了,伸手比比划划地补充道:“不是,不是你喜欢容月的那种喜欢,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还想和我成亲吗?”
“想。”
一个字答得是斩钉截铁。
谢曲很犯愁。
犯愁之余还有点沮丧,刚想像以前一样,顺手揉一把范昱脑袋,抬眼却见那小花儿一个劲晃啊晃的,又把手给缩回去了。
“完了,又没成。”
谢曲叹息着喃喃自语道:“又白折腾了,说起来……这是第几次尝试来着?偏偏每次用到的药材还都挺珍贵,若再来一次,恐怕城外那些小崽子,就都得误会我是病入膏肓,半只脚已经踩进棺材里了……”
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再顺手把扔在桌上的几件衣物,随手抛给范昱,自顾自掰着手指算日子。
现如今,容月脸上的伤疤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这也就证明他新研究出来的安灵术确实有用。试验已经取得阶段性胜利,想必很快就能大范围使用。
换句话说,按照每制作一次药汤,就得修养六个月,以便把损耗的一成功力全修回来的规律,他在安灵术这个试验正式成功之前,大概还有两次机会,为这个小傀儡制作药汤。
好烦,为什么一直就弄不成呢?
…
就在谢曲因为不知道第几次的“失败”
而唉声叹气时,被他随手抛过去那些衣服,正正全压在范昱头上,盖住了范昱大半张脸,也盖住了它此刻有点不好形容的古怪表情。
许久,有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范昱从药桶里迈出来,开始低头穿衣服,声音闷闷的,“我真的长大了。”
谢曲转头看了范昱一眼,也没避讳什么,敷衍地笑着哄道:“嗯,嗯,咱们小昱儿长大了,赶快把衣服穿好了,别冻着。”
敷衍完了,立刻又低下头去,接着嘀咕:“唉,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范昱:“……”
范昱咬一下嘴唇,勉强忍住没当场作,头顶小花儿蔫蔫地耷拉下来,颜色由红转白。
从前还好,如今它已开了灵智,却还被自己喜欢的人当小孩看待……
这感觉可不太好。
不过范昱也没再多问什么了,它一边穿衣服,一边试图思考自己对主人的感情,越想越觉得,这一定就是喜欢,几乎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喜欢就是喜欢。范昱想:即使褪去懵懂之后,它也依旧是个不知变通的木头脑袋,完全不想为了向谢曲证明自己是真的长大了,隐藏心里这份感情。
而且不光它是个木头脑袋,它主人也是。
他们两个朝夕相处这么久,哪还像是寻常傀儡和傀儡师的关系了?因为自己的傀儡想认字,就找天底下写字最好看的先生来书写字帖——放眼整个凡间,哪还有第二个这么好说话的傀儡师?
而且还会给它讲睡前故事……
谁会没事给自己的傀儡讲睡前故事啊,除非脑子坏掉了。
一时间,范昱真是越想越生气,既气谢曲的不信任,也气自己痴心妄想。
“喂,难道因为没有心,我说的话就全不算数?”
许久的沉默。范昱在系好它身上最外面一根腰带后,幽幽地问道。
问第一遍,谢曲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部心思都在研究药汤配方上,没搭话。
于是范昱又问了一遍。
万幸这次谢曲听见了,但听是听见了,关注的重点却有点歪。
“……嗯?你说什么?”
谢曲循声抬头,眼里倏地亮了一下,走过来抓着范昱肩膀摇了摇,激动道:“你方才喊我‘喂’,总算不再喊我谢相公啦,看来这次配方还是挺靠谱,稍微有点用,起码没有让你那个空空如也的小脑袋,雪上加霜嘛!”
范昱:“……”
真是对牛弹琴!
“啊,对了,险些忘了。”
谢曲感慨到一半,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再兴冲冲跑去窗前,想要抬手摸摸窗台上那盆兰花的叶子,“我方才碰你头顶那朵花儿,它竟然没枯,那是不是就说明……”
话音未落,指尖处丝丝缕缕的黑气重又显出来,把好好一盆兰花给烧成灰了。
谢曲:“……”
谢曲就跟那霜打茄子似的,一下就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