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桃一月不曾见到崔长生,亦是思念非常,见他很是关心自己,心里又十分甜蜜,抿抿唇笑道:“不必劳烦你了,你又慢,洗着衣服还要小心翼翼,咱们还如何说话。我来洗,咱们好说说话儿。”
崔长生虽是心疼潘小桃,只是他向来对潘小桃很是顺从,潘小桃既是发话,再没有不同意的。于是在潘小桃身边儿蹲下,一面看潘小桃洗衣,一面同她说话。
说了会儿在赵木匠家学做木工活儿的事儿,崔长生忽的想起了潘家的事儿,扭头去看潘小桃:“我爹说,你爹爹那个儿子,被你后娘卖去风柳街的楚馆了。”
便是潘小桃是个小村子里不曾见过世面的小村姑,听得这个名字,便立时就意识到,这必定不是个正经的去处。不由得呆了呆,随即询问:“那个女人呢?”
崔长生晓得问得是那后娘,道:“原本被王六养在东三街的小宅子里,被王六老婆发现,闹了一场,听说被挠花了脸,后头就不晓得哪里去了。”
潘小桃转过头,视线落在潭面上,有盈盈绿波轻轻荡漾。呆了会儿,潘小桃忽的短促地笑了几声,随后摇摇头,几滴眼泪便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竟是这种女人,竟是这种女人。”
潘小桃悲戚地哭诉道:“可为着这种女人,我娘却是赔上了一条性命,而我,被人奴役鞭打,过着凄苦的日子。长生哥哥,你说,那个男人,他怎的就眼瞎至此呢!”
崔长生被潘小桃突然发出的悲戚哭声吓坏了,手忙脚乱了一会儿,从袖子里拉出一条棉帕子,就要给潘小桃擦泪。
潘小桃却偏过脸,将眼泪蹭在了袖尾上,抬起头抽抽鼻子,转头见着崔长生瞪圆了眼睛,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由得心头一软,破涕而笑:“好了,我就是一时心里难受,已经好了,你莫要担心。”
崔长生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刚才那哭声当真凄惨,可把他吓坏了。
潘小桃那里却真是不曾想到,都道是虎毒不食子,那可是她亲生的儿子,再者她手里还有卖房子的一笔钱,怎就舍得把自己的儿子给卖到了那种地界儿呢?只是这却不关她的事儿,洗了衣服,同崔长生依依惜别,潘小桃背着竹篓子,慢慢往王家走去。
刚进得院子里,便听见隔壁院子里一阵悲戚嚎哭,潘小桃被吓了一跳,竖耳一听,却是林婶子的声音。不由得疑心,却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儿,怎哭得那般悲戚骇人。
搁下柴火,潘小桃本打算偷溜了出去看看,不料刚出得屋门,便看见樊氏掐着腰,柳眉倒竖凤眼怒睁地立在屋门前。潘小桃立时拧起了眉,这女人又要出幺蛾子了,真真儿烦人。不想理会她,潘小桃绕过樊氏便要去灶间。有樊氏盯着,她还是待会儿再寻了机会去问问隔壁出了何事。
樊氏本就是无事生非,没事寻事,哪里轻易肯放了潘小桃。几步追了上去,截住潘小桃的脚步,哼道:“小姑子是不是给了你好多衣服,拿出来我看,你得了那么多,也该分几件给我才是。”
潘小桃翻了她一眼:“不给。”
说罢便要走。
樊氏怒了:“你这死丫头,你就一个身子,能穿了那么多衣物,快拿来给我先挑,不然我便全部抢了去,半件也不给你留。”
潘小桃顿觉这话说得十分好笑,勾勾唇冷笑道:“那是如梦姐姐给我的,如梦姐姐可是说了,若是你背地里寻了我要衣服,就让我去寻了婆婆。她可是和婆婆交代过的,你若是不怕婆婆教训你,你且只管去抢便是。”
樊氏登时泄了气,于是气急败坏地推了潘小桃一下:“我便说是你送给我的,我就不信,这次小姑子不在家,还有谁能拉了我去婆婆面前对质。”
简直是泼皮无赖,潘小桃厌恶地瞪了樊氏一眼:“那你便去抢呗,我又没拉着你不让你抢,你杵在这里同我嚼舌根子做甚?”
樊氏怒极,伸出手便要去打潘小桃,被潘小桃手疾眼快地推了一把,登时跌坐在了地上。樊氏只觉热血涌上头颅,气得要发疯,正要起来同潘小桃拼命,听得周氏的声音传来:“你们俩在做甚?闲得发慌了?活都干完了?”
樊氏肚子里的火儿瞬时泄了一半儿,立时抱着脸嚎哭道:“婆婆,小桃欺负我。”
潘小桃见周氏看向自己,便淡定道:“是她要抢如梦姐姐给我的衣服,如梦姐姐一番好意,我舍不得给她。她便恼了,要打我。我一时心急,便推了她。”
樊氏立时嚷嚷起来:“她胡说,小姑子分明说过的,叫她把衣服分了一半儿给我的,她却都要据为己有,真真是可恶。”
周氏这才记起闺女临行前特意交代的那件事,她自来是出了事儿各打一百大板,哪个都不会偏袒,都是罪加一等。可见得樊氏无中生有,还借得是自己闺女的名头,心里冷笑,以为如梦人不在这儿,就可以胡言乱语了吗?
冷冷瞪着樊氏,周氏道:“且闭上你那张胡说八道的嘴,再乱嚷嚷,便剪了你的舌头。以为如梦不在,你便可以编了瞎话糊弄我不成?今晚上的饭食不许你吃,还有明天后天的也不许你吃。你且清清肠胃,也好以后管好你那张胡言乱语的嘴。”
又瞪了潘小桃一眼:“如梦好心给你衣服穿,你却拿了衣服乱显摆,惹是生非的贱东西,今晚上的饭食你同样不许吃。”
到底看着如梦的面子,少了两日的惩罚。
樊氏气得要死,又不敢再多言,害怕惹了周氏不快,惩罚得更重。潘小桃倒是不以为然,不过是一晚上的饭罢了,不吃便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