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從國公府回來,翠煙聽趕馬的車夫說,姐妹倆路上吵了嘴,似有齟齬。
故而翠煙這幾日時時警醒著,就怕言語不當,挑撥了姐妹倆的情分。
方才彩袖那番話,雖是抱怨項府,可落在翠煙耳朵里,卻是連帶著怪了大姑娘不管事,護不住妹妹。這話若叫主子記在心裡,免不得橫生枝節。
清懿似是看穿翠煙的憂慮,輕笑道:「這是甚麼大不了的,也值當你提心弔膽?」
說罷,她越過屏風走向清殊,捏了捏妹妹的臉道:「你前些日子活蹦亂跳,可沒見半分愁苦,今個兒倒做出這副模樣嚇唬彩袖,這項府是吃人的盤絲洞?再者,即便是吃人的地界兒,有我在,也是先把我吃了,再把你這肉嫩的存起來過冬!」
清殊捧腹大笑:「那咱倆不是赴雅集,合該是取真經!」
此話一出,眾人都樂了,連彩袖都忍不住莞爾。見姐妹二人和樂,翠煙懸著的心也放下了。
丫鬟們將二人送至正門外,眼見著上了馬車才收回目光。
回到流風院,翠煙瞥了眼彩袖緊皺的眉頭,「嘖」了一聲,輕掐她的腰,叫她回神,「有大姑娘在,你只管把心放肚子裡。說句不合規矩的話,她愛重四姐兒的心,比起親娘對親女兒都差不離了,並不能拿尋常姐妹作比。」
彩袖悶悶沒作聲。
翠煙嘆了口氣,肅著臉道:「咱們一同入府這些年,我也待你同親姐妹一般,你若聽得了逆耳之言,我便也不怕得罪你,說幾句實話,你聽是不聽?」
彩袖:「不必同我外道,我是個識好歹的人,你訓我幾句是為著我好。原先在府里,若不是有你照拂,依我的性子早不知死在哪處了。」
翠煙點頭道:「既有你這話,我就直說。你以後萬萬不可口無遮攔,為著四姐兒的事怨天怨地。她們姐倆不比得有親娘做主的姑娘,拈酸鬥氣了只管叫大人公斷。說句忤逆的話,她們有爹似沒爹,有娘似沒娘,受了委屈沒人替她們做主。你替四姐兒抱怨,除了刺大姐兒的心,還有甚麼?」
此話一出,彩袖忙道:「天地良心!我絕無此意!若她二人為此生嫌隙,我是一萬次也不夠死的!等姐兒回來我便去發誓!」
「你莫急,我知道你並非此意,大姐兒心思玲瓏,自然也知道。」翠煙拉過她的手,循循道,「你且聽我與你交代第二宗事。」
「她們姐倆感情深厚,咱們兩個自小跟著的很是清楚。可就怕落在有心人眼裡,拿你的話做筏子,傳些姐妹不和的謠來。」翠煙不急不緩道,「原先在潯陽,有老太太做主,萬事不愁,即便有個吵鬧也不傷情分。可如今咱們在京里,她們可巴不得看咱們院裡的笑話。」
「須知壞話說一遍不打緊,若有人時時吹邪風,再好的苗苗也要長歪。現下四姐兒還小,懵懵懂懂不知事。待她長大些,叫有心人挑撥,疏遠了大姐兒,那咱們才真真兒是一萬次不夠死的!」
彩袖這會子知輕重,忙道:「好姐姐,是我想岔了。」
「你是個直腸子,平日裡潑辣利害有好處,唯獨此事,咱們不可做那個遞把柄的人。有甚麼吵鬧只叫她們姐妹二人擰著去。做丫鬟的不可偏幫哪個,只管把嘴閉緊,不吹邪風,也不叫外頭的邪風進來,這才是正經。」翠煙語重心長道。
彩袖既愧又悔,眼中閃過一絲堅定,「我省得了,以後必不再犯,若叫我聽見旁人碎嘴,我不饒她!」
「唉,這府里誰不是長了一副九曲肚腸,若我們不仔細些,便著了旁人的道。」
翠煙抬頭望向遠處,四四方方的天空如同一面明淨的白布,罩著小小的院落,罩著看不透的人心與算計。
─
馬車晃晃悠悠行了半個時辰,方才看到一處雅致清幽的莊園。
此番集會並非在項府舉辦,而是選在京郊的皇家別莊。項家做慣了東家,各項活動安排得井井有條。
因著赴會的都是各府年輕男女,脾氣秉性各不同,須得叫人人興盡而歸才好。
故此,項家長女項連伊便頗有巧思的辟了兩處地兒,一處是風景蔚然的園林,喜靜的便在此處參與作詩撫琴、殺棋作畫。另一處是極為寬闊的獵場,好動的可去那跑馬投壺打獵,自有護衛隨侍。
清殊聽著項府侍女的描述,不著邊際地想,這不就是古代版名媛公子的派對嘛。
她倒想去見識獵場,熱鬧熱鬧。可清懿早先就囑咐,這回需低調行事,萬事不出頭,於是只好選那處靜地兒。
選定後,侍女便領著二人前去。
引路人彬彬有禮,語氣卻冷漠,「我們府上的雅集年年都辦,兩位姑娘第一次來,怕是不曉得規矩,我便囉嗦幾句。」
清懿頷:「有勞了。」
「項府雅集沒有男女不同席的俗禮,來赴會的哥兒姐兒大多在學裡讀過書,不是那輕浮猛浪之輩,只講究個意相投。」侍女傲然抬起下巴,吊著眉毛道,「我們家大姑娘說,男女之間只講情愛是最末流的,我家的雅集之雅便在於以文武會友,以意擇知己,不論男女。」
這話一氣呵成,既文又雅,不是丫頭能說出的話,想必背了很久。
清殊偷瞧見這侍女低頭看小抄,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清懿捏了捏妹妹掌心,面上卻古井無波道:「多謝姑娘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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