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多:“常规部队也是这样……部队,从来是这样的。”
在进入老a后,不,也许是在七连改编时许三多就意识到,军队这辆巨大的、奔驰中的火车,以无数人的梦想为燃料,可大部分人迟早要下车,他们看着滚滚而去的车轮,该叹惋还是遗憾呢?
许三多接受一切命运的到来,这条准则在他再次返回老a时便已确立,不可撼动。
正因为此,他为楚成峰策略的失败而感到遗憾。
看着许三多的眼睛,被顶回来了,楚成峰脸上浮现出惊讶,但很快恢复平静,许三多身上那种天真和年轻的味道太明显,毫不尖锐的纯粹总是易碎的,可没有想到这也没能动摇他,楚成峰想到此点,在心里将更多游说的话删掉。
许三多把楚成峰的沉吟尽收眼底,他礼貌地询问:“既然您是队长的朋友,要不要见见他,他就在医院,还没走呢。”
楚成峰听出这是变相的逐客令,联想到老朋友,和袁朗身上、在楚成峰看来是过度防御的姿态,让楚成峰在袁朗和许三多这对上下级之间,嗅到某种刻意承诺的味道,他忽然笑了:“见他干什么,让他知道我挖他墙角吗?”
许三多的眼神飘来飘去。
只不过,楚成峰下一句话,让许三多猛地定住眼神,他心脏一跳,缓缓将视线如同枪口般移到楚成峰脸上。
“您到底想说什么?”
许三多抿抿嘴,少有地露出不友好的防御姿态。
楚成峰的手伸向许三多的头,被许三多侧过脑袋躲过,只落到他的肩膀上,楚成峰惋惜地放下手,从兜里抽出一张名片,放到桌子上,说到另外一件事,“对了,演习中,我的人对你亮刀子,他回去关禁闭了,不能亲自向你道歉,我替他,对你说句对不起。”
沉默良久,许三多冷冷地说:“不用,我还回去了。”
没管许三多的敌意,楚成峰点点头,转身离去,他没有让许三多再考虑一下,但他自信于那句话的分量,它直接让许三多变了脸色。
名片孤零零躺在桌子上,只留许三多一个人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他动了,转身冲出屋门,因为跑得太快,在走廊依次撞上好几个人,他边回头道着歉,脚步仍速度不减地向前奔去。
差点没被他撞到的成才正想看看是哪个疯子在医院瞎跑,皱眉扭头,顿时愣了,赶紧喊:“许三多!”
可许三多的身影转眼便消失在拐角。
许三多跑得心无旁骛,跑得孤注一掷,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像没头苍蝇般在医院内撞来撞去,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个答案,也许,哪怕不那么有说服力,他也不在乎。
正在这时,许三多慢下来,停下,差点摔个踉跄。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从许三多的视角看去,袁朗和他的妻子拥抱在一起,他背对着许三多,高大的身体将妻子笼罩在阴影处。
在做任务的时候,许三多见过袁朗把自己扑倒在地、张开双臂,以防榴弹的冲击,而现在,同样紧绷的双臂,是一个男人在试图保护他的爱人,保卫他的家庭。
许三多从没见过队长这样,无声中,他的心像秋后的蚂蚱拼死一跳。
他僵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一声也不敢出,从窄窄的门缝里旁观一场恩爱。
仅几米的距离,却让许三多觉得遥远无比。
哎呀,小孩子。无数个声音同时说着,来自于许三多熟知的无数张脸,把许三多的脑袋撑得满满当当,胀痛无比。
恍惚间,他听见有声轻轻的叹息,半响后,他才意识到那是幻觉,许三多走到一边,身子抵住墙面,把手搭在额头降热。
什么是小孩,总理所当然,在习惯中天真,又在天真中习惯,但凡有丁点失落,那就证明你还是个小孩。
许三多疲惫,又觉好笑,往走廊另一边离去,他不再试图得到解惑或说明,因为在一个错误的时机和错误的地点,楚成峰那句话得不到答案。
“你以为他能解决你所有问题,或者说……能一直护着你吗?”
妻子的发丝在脖颈捣乱,袁朗帮她拢好,琢磨着接下来的说辞,突然,若有所感地向后望去,只看到门缝外空荡荡的墙。
“怎么了?”
妻子注意到他的失神。
“没事。”
袁朗低声说,“烟瘾好像犯了。”
许三多从人流中缓缓穿行,顺着门牌号摸到自己房间,床上竟盘坐着俩人,正是成才和吴哲,他俩不知道从哪找来一副牌,在许三多床上有一搭没一搭打着,看到许三多来了,牌也不打了,往床上一扔,直接来拉人。
吴哲:“你怎么样,胳膊还好吗,三儿?”
成才更干脆,直接上手扒拉,听许三多说没事,动手给了他脑袋一下,许三多皱着眉想跑,成才又来追,吴哲看得挺乐呵,忽然,他问许三多:“眼圈怎么红了?”
成才正抓着许三多脖子,闻言一愣,赶紧朝许三多脸上瞧:“哭了?”
“我没哭。”
许三多用手抹了把眼睛,“我就是看见你们,心里高兴。”
吴哲不解,只当他把自己的情绪压抑了太久,他拍拍许三多的肩膀:“放松,没事啊。”
成才松开许三多,把后者乱七八糟的头发摸平,又整理整理他的领子,附和道:“就是,怕什么呢,我们不都好好站在这吗?”
他看见许三多抬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吴哲,眼珠子被阳光照得有点透,半响后,才点点头:“是啊。”
整理许三多的衣服间,成才忽然骂了句脏话,把许三多的袖子捋起来,指着那一点红,问:“这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