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弓身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无法抗拒内心深处真实的声音,他揪紧了身上的湿被子,返身冲回了火海。
据从这栋楼里逃生出来的知情人士说,这个男人后来再也没能下来。
“年轻人,年轻人?”
一位大妈突然拍了拍裴宴时的胳膊,“你没事吧?你脸色太差了。”
裴宴时摇了摇头,他感觉自己身体里因酒精而带来的那点疲累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石挤压心脏般的窒闷。
前面听到有消防员受伤,还是队长时,他已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扎进了自己的骨髓。
接着,他又听到了汽油、烧死的父母、被救出的孩子、因救人而丧命的男人……
尽管前因并不相似,但这与他人生至暗经历近乎重叠的事故元素,让他仿佛重新陷入了幼时那场可怖的噩梦里。
裴宴时抬手用手指抵了下额侧,遏制住晦暗情绪在身体里翻涌扩散。
“我没事。谢谢。”
他问那位大妈,“你们知道受伤的消防员是谁吗?他叫什么?”
“好几个消防员受伤呢,你问哪个?”
大妈说。
“当队长的那个。”
“哎呀那个啊。”
大妈看起来颇为揪心的样子,“那个能举高的消防车刚伸到一半,快到三楼窗户的时候,突然砰一下,爆炸了!直接把台子上的消防员炸飞了。”
大妈答非所问,裴宴时于是又问了一遍:“这个消防员是谁你知道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一会儿找个消防员同志问一下。他们都是英雄,我们是应该记住他们的名字。”
裴宴时便不再问了,他抬眼,再次看向前方。
中间那栋楼依然在无休无止地烧着,由于消防员把它往两侧侵略的攻势抵御住了,它报复似的往上攀附着,像是要倾覆整片夜空。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不是裴宴时的错觉,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隔着大火,隔着为救援而竭力战斗的消防员们,裴宴时隐约而模糊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了一句:“别跳!”
话音刚落,下一秒。
“砰!”
一道闷重而清晰的响声砸入耳际。
左边那栋楼的顶楼天台处,有个人跳了下来。
裴宴时视力好,看清了那是个年轻女人,落地的一瞬间,地面被砸出个凹坑,刺目的鲜血顷刻间染红一片,而那个年轻女人,一动也未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