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的内容可以说是毫不客气,但老和尚的语气却异常平静甚至称得上温吞,给人一种极强的割裂感。
“我也想见好就收,可是……”
唐先生眼神狂热笑容古怪,“这人与猴终究还是人好啊。”
第71章朱古
敏锐的直觉再度上线,卿白皱着眉转向哀蝉:“我怎么觉得这老头憋着坏想搞你呢?”
“……小时候的你。”
哀蝉却摇摇头,自从进了院见到人,他就仿佛突然练上了闭口禅,一个字也不愿意说。
好在有九年在卿白的话怎么也不会落到地上。
九年并不像哀蝉那样死死盯着房中两人,也不像卿白那样里里外外仔细观察,他的目光总是很少长久停留在一处,应该说他在任何时候、面对任何人都只是淡淡打量一眼……除了对卿白,大概是因为灵兽幼崽形态的缘故,他总是要多看几眼才放心。
看顾得多了注意力自然也就集中在一处了,加之兽类得天独厚的敏锐,所以九年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卿白状况,感知卿白情绪,然后恰到好处开口。
“耳萎气凉,他阳寿已尽。”
卿白:“那我们在山下农家乐看到的是死人?”
九年话说的含蓄:“将死之人总是难以接受现实。”
听了九年的话,卿白脑海里的某根线一下子便清晰起来了唐老头现实中比罅隙里更年轻精神的面貌,十多年前为了还愿而修起来的山道……怕是正应了戚小胖上山时所言,那位慷慨的香客在这间寺庙许了个了不得的愿望,并且得以实现。
想来,那个了不得的愿望就是这位爱穿中山装的唐先生如今还能带着大批‘保镖’重游樗山的原因。
想到这,卿白的口吻称得上是羡慕:“这位唐先生的运气可真好……”
临死还能找到一个靠谱的和尚续命,不像他,找了那么多和尚道士半仙老神棍,最后就找到一个除了学历一无是处成天琢磨着还俗的‘理论和尚’。
九年蹙眉,并不赞同:“生老病死,时至即行,是自然规律人生常态,强求无益。”
卿白看着他,即便是说这种带着说教意味的话九年也依然温和雅正……卿白几乎有些恨他的温和。
直到此刻,卿白才终于愿意承认他们如今的关系师出无名不正不顺,不像严师,更谈不上益友,上不上,下不下,进不得,退……也不愿意退。
卿白自觉已经很克制,眼睛不再看着九年,尾音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带着颤:“若偏要强求呢?”
九年没有立刻开口回话,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无欲无求的卿白会在这时突然说出如此偏执的话。
虽然不明白症结所在,但他下意识觉得这短短一问背后藏着许多深沉的秘密,让他无法轻易表态否定。
可很多时候,沉默已经是一种回答。
然而很神奇,卿白原本酸胀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眼神能继续直视九年,声音也不颤了,他甚至还有闲心关注旁边不知为什么紧张到有些僵硬的戚小胖。
卿白笑了一下,不过因为脸上有毛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笑了一下:“你放心,我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强求也无用。
明明是语气很轻松的一句话,而且听话中深意他该放心了才是,九年却心口一紧,脱口而出一句:“对不起……”
说完他自己都呆滞住了,想不明白这时候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于是他看向卿白的眼睛,期望对方能为他解惑。
可惜这罅隙并不是什么好谈话的清净所在,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天竟隐隐有些黑了,虽然不是真的眨眼就天黑,但天上的太阳也确实以不合理的度往西移了一大截,于是原本遮着寺庙大殿的巨大槐树树影这会儿就变成笼罩房舍。
昏暗的光影里,一个头顶带着青茬的年轻和尚快步进院,虽然行为举止间已经很努力掩饰,但后领处夹带的树叶、衣摆上带着的青草汁液的划痕,与芒鞋边沾着的泥土,无一不在说他是刚从山中树林来。
年轻和尚有点紧张的向屋内老和尚行了一个礼,也不说话,只缓缓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