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卿白眼尖,在昏暗光线中看到了他压于眉下眼底的焦虑,以及他满是掐痕的指节。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先前无人上手自己缓缓打开的大门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再次自己关上。
……不,或许不是‘自己’关上。
两扇门中间的那道细细门缝本应有光顺着透进来,但此时一片昏暗……有人正站在门外。
紧接着响起的门锁碰撞声也证实了卿白的猜测有人正在锁门。
比周小雅更着急的是常秋秋,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门边,一直拎在手里的漂亮精致的高跟鞋被随手扔下,和那些秃毛羽毛球灰扑扑的混在一堆。
她用力拍打大门,边拍边喊,声音凄厉:“开门!开门!快开门!里面还有人!周小雅在里面!开门!开”
‘咔哒’一声,门彻底锁上了。
常秋秋愣愣放下拍门的手,赤脚站在门边,精心编的头松松垮垮的垂在耳边,整个人狼狈得好像刚跑完八百米结果被告知不及格下节课补考。
原地呆立片刻,她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般猛地回头,眼珠死死瞪着进门之后再无其他动作的周小雅,素白脸颊狰狞扭曲,然后下一秒常秋秋就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趴在地上。
她就像突然中了邪一样,丝毫不顾惜自己容貌形象,沾满灰尘的手用力到近乎扭曲地抠着门缝,细嫩姣好的脸颊紧贴地面不停往门边凑直到卡在门缝边,终于,她的眼睛透过细窄的门缝看到了一丝摇晃的银光……
她此刻的姿势,和当年的周小雅一模一样。
第42章名字
常秋秋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露出红裙包裹的纤细四肢白得惊人,比摆放在美术室里的石膏像还要白腻流畅,肉眼看不到一丝瑕疵。
然而此刻无人欣赏,众人看着她,只觉得心惊胆战,尤其是曾经亲眼目睹了周小雅死亡现场的班别意,若不是隐隐还能看到常秋秋后背起伏,他几乎要以为时光倒流,又一次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他跑遍整座学校,暮色四合时,他打开紧锁的大门,气喘吁吁地站在那具苍白扭曲的尸体面前……
因为常秋秋出人意料的举动,本就阴森的气氛变得更加渗人,一时间昏暗的体育器材室内除了尘埃悠悠漂浮,无人动作,亦无人出声。
常秋秋一直不动,贴在墙壁边的陈桥西却忍不住了,试探着问:“你看到了谁?”
常秋秋还是不动,也不出声。
班别意浑身冰凉,腰侧刀口却炽热滚烫,他捂着腰的手仿佛捂着一块烧红的碳,烫得他头晕目眩呼吸困难,但他却苍白着脸硬撑着从海绵垫上直起身,然后轻轻抚开戚小胖试图搀扶他的手,就像十年前那般一步一步踩着绵软无力的步子朝着门口的‘尸体’走去。
……随着一步步走近,在班别意滚热眼中那袭鲜艳明丽的红色缓缓化作清爽熟悉的蓝白,乌黑柔亮的长如水中藻荇般在地上铺出张牙舞爪的形状,一切都和记忆中的画面一般无二,直到离‘尸体’只剩最后一步,班别意也和当年一样膝盖一软,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有跪倒在坚硬冰冷的水泥地上,有人拉住了他。
“不要看。”
班别意神情恍惚地回过头,没有聚焦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拉住他的人,呆滞了几秒后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像是在疑惑为什么不让他看,又像是在努力辨认拉着他的人是谁。
“……对不起。”
拉着他的人声音沙哑,仿佛舌下含着锈迹斑斑的锋利刀片。
只是短短三个字,班别意却像骤然被电击了一下,眼脸依然滚烫,神思恍然清明,他没有挣开那双拉着他的手,也没有力气再挣开了,只能顺着那力道轻轻坐在地上,坐在离‘尸体’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强撑着身体的痛苦与精神的疲惫道:“为什么对不起……高台,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班别意明明没有使出一丝力气,就连那只被他紧紧攥住的手腕也依然软塌塌地搭在他的手里,高台却如遭雷击,嘴唇颤抖张合,不出一点声音。
“喂!你们都在搞什么?外面到底是谁?!”
陈桥西又问了一遍,声音尖锐刺耳,蜡黄浮肿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恐惧焦躁。
戚小胖顿时觉得这人比自己还没有眼色,常秋秋这样子明显是出了问题,好歹也是老同学,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不说,还在那儿问问问!这么想知道就自己过去看啊!
当然戚小胖只是在心里哔哔,最后过去看的也不是陈桥西,而是卿白。
门外动静已经停止。
在卿白绕过高台班别意转到常秋秋另一边时,陈桥西已经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贴在墙边神经一般不停地说话,话与话之间并没有什么逻辑条理,就像他只是在泄这几天在这里积攒的怨气恐惧,也可能是被刺激过头,精神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只能不停说话壮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什么回答对问题就放我们出去都是骗人的鬼话!都是骗我们的!常秋秋死了,按照顺序,下一个就是高台,然后就轮到我,马上就轮到我了!她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她不会放过我们……只有班别意……班别意……”
卿白刚刚弯腰就对上常秋秋肿胀充血的眼珠,虽然看起来有些吓人,但那双眼睛到底是在卿白的注视下缓缓动了一下……只是动弹的角度和力道都不是活人能办到的,瞧着像个正在适应身体的恐怖眨眼娃娃……
卿白查看的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反而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好像什么也没现,他现在对陈桥西话中的信息兴趣比较大。
“你说的‘顺序’是这三天你们去办公室回答问题的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