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杂货铺,敏锐的胡孝民就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他借着点烟,侧过身子护着火,用余光瞥了身后一眼。那人穿着店员一样的衣裳,二十出头,看到自己停下,故意转过身子。
胡孝民明白了,这家杂货铺是76号的暗哨。
胡孝民在极司菲尔路76号附近转悠,一心要找到他的陈明楚,却去了忆定盘路上的九风茶楼。二楼最里面的包厢,陈明楚见到了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右手压着左手,警惕地望着门口。
陈明楚微笑着说:“放心吧,刀锋,这里安全得很,你又是从后门进来的,没人会注意你。”
所有的背叛者,内心都是胆怯的。不管他们给自己的背叛,找了一个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掩盖不了这个事实。
男子轻声说:“不知陈先生找我何事?”
军统的家法他很清楚,如果他向76号告密之事被发现,肯定得死。他早向陈明楚提出,愿意到76号效劳,可陈明楚却让他留在军统,发挥更大的作用。
每一天他都提心吊胆,每次与交通员见面都心惊胆战,每天晚上都会在噩梦中惊醒。这种日子,他是一天都不想过了。
陈明楚问:“昨天法租界的事情听说了吧?是不是军统干的?”
刀锋轻声说:“早上看到了报纸,确实是新二组干的。听说动手的,刚来上海。”
陈明楚叮嘱道:“新二组?务必把此人找出来!”
刀锋站起来说:“陈先生,找到此人,我是不是就可以回来了?”
如果细心的人,就会注意到,刀锋的左手手背上,有道一寸的刀疤。特工最忌有明显特征,哪怕是在陈明楚面前,刀锋也不想让刀疤显露。
陈明楚缓缓地说:“你是一把尖刀,要深深地扎在军统的心脏上。你回来的时候,也是功成身退之时。到时候,不仅我第一处副处长的位子会给你留着,还有一笔巨额的奖金,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刀锋犹豫道:“可是……”
陈明楚自然知道他担心什么,安慰道:“要相信自己,你现在非常安全。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你的身份。”
刀锋突然干笑了一声:“好吧。陈先生,最近手头有点紧。”
为了缓解压力,他经常流连四马路的长三堂子、赌场和烟馆,开销大得很。
陈明楚拿出一个信封,叮嘱道:“把刚到上海的这个人找出来。”
刀锋接过信封,捏了捏,折了一下塞进口袋,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昨天晚上,我跟着钱鹤庭到了大都会舞厅,他在那里了一个陌生男子。”
陈明楚吃惊地说:“大都会舞厅?”
刀锋回忆着说:“那男子相当警惕,我都没敢靠近。”
原本他想跟着出去,可那男子突然回头望了一眼,他只能转身走进舞厅。等他再出来时,对方已经不见踪影。
陈明楚有种感觉,这个男子就是枪手,忙不迭地说:“你详细说说过程。”
听着刀锋的描述,陈明楚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男子进入大都会舞厅后,并没直接与钱鹤庭见面,而是在旁边观察了一会。
这需要多么冷静的人才能做到?至少陈明楚觉得做不到。刚才他与刀锋接头,就没在旁边观察嘛。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不留痕迹。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因为钱鹤庭露出马脚。只要跟住钱鹤庭,就能找到枪手。
刀锋看陈明楚的脸色越来越凝重,问:“陈先生,这个情报,有没有额外奖励?”
陈明楚看了刀锋一眼,淡淡地说:“如果能找到钱鹤庭的住处,或者抓到这个枪手,我保证奖励不低于一万元。”
说话的时候,他心里是充满鄙夷的,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一个靠奖励才提供情报的特工,与情报掮客有何区别?
刀锋压低声音说:“过两天,新二组的人员要在国泰旅社见面,钱鹤庭或许会出现。”
陈明楚眼睛一亮,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国泰旅社?非常好。”
刀锋轻笑着说:“希望陈先生使出雷霆手段,将新二组一网打尽,再顺藤摸瓜,把军统上海区一窝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