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堂不过是家里普通的一座宅子,立了两尊肃穆的门柱,上书“礼乐家声远,诗书世泽长”
;又挂了一块额匾,题着“谭氏宗祠”
几个大字;神龛里供奉了几列的灵牌,小字刻着谭氏历代先祖宗亲之位。
可真让谭五月一个人呆在里头的时候,后背就不禁有些凉飕飕的。
阿婆已经走了,谭五月跪在蒲团上,缓缓念道:“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内外各处,男女异群。莫窥外壁,莫出外庭……”
念着念着,声音便低了下去,直至悄寂无声。谭五月仰望着天地宗亲师之位,兀自久久凝神。
“阿婆让我向诸位先祖反省。”
谭五月恭恭敬敬向着神龛叩首磕头。
她未立刻直起身起来,保持着俯首叩地的姿态,语气里有一丝诚惶诚恐:“祖宗的话自然有祖宗的道理。可我倒觉得,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夜晚的风推着祖堂的门,谭五月抬起头,烛火在眼中跳动。
“我想,我大概是不够聪慧,永远也想不明白这些事情了。”
低声叹息缭绕。
门“吱呀”
一声被推开,谭五月向后转头回看,柳湘湘披着一件外衣走进来,手里抱着一叠厚实的毯子,发髻松松垮垮地斜偎着。
谭五月只是跪着,定定地看着柳湘湘向她走来,然后坐到她身边,抖开毯子,将二人包裹进去。
谭五月一身的冷气挨着柳湘湘暖暖的身子,一冷一热,眼眶一下子便酸楚起来,莫名的情绪迅速地盈起。
柳湘湘这是头一遭踏进祖堂,好奇地左看又看,最后把视线落在佛龛里的灵牌上,伸长脖子细细地看上面的竖排小字。
谭五月的脸颊挨着柳湘湘细瘦的肩,柳湘湘把她搂得紧紧的,眼里落了烛火昏黄的光。
“听说你哭鼻子了?”
柳湘湘问。
谭五月没吭声,只把脸埋得更低,软软的耳根子微微泛红。
柳湘湘轻轻笑起来:“她怎么欺负你了?”
谭五月用极轻的声音道:“阿婆让我向列祖列宗认错,教我牢记四德,还叫我背女论语给老祖宗们听。”
柳湘湘忍俊不禁,摸摸谭五月委屈的小脸,又悠悠叹气:“你又何错之有,明明都怪我。”
谭五月握住那只在自己脸上放肆的手,缓缓地摇头。
柳湘湘又问:“你告诉老太太,是你想出去玩?”
谭五月开了口:“本就是我不好。”
“傻姑娘。”
柳湘湘顿了很久,黝黑的眸子里微微闪动,“我拿你气老太婆,你知道吗?”
柳湘湘身上暖和,衣服又穿得薄,谭五月从未与人这样亲密,却不觉讨厌,只觉得想再靠近些。
“阿婆管着家里的大小事宜,我恐怕你以后不好过。”
谭五月道。
柳湘湘一时有些愣住,谭五月神情平淡,在柳湘湘的注视下,微微地扭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