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终于忍受不了,霍然起身,冲自家凶婆子大喊,“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放到往日,谁家婆娘敢这样凶自家汉子,打死都是轻的。
妇人却毫无畏惧,冷笑一声,欺身上前,将脸皮子凑到男人跟前,嚷嚷道,“你打啊!有本事你打啊!”
男人拳头握了又握,最终还是松开,嘟囔道,“不与你这个凶婆娘啰嗦!”
说着推开妇人,如儿子一般逃跑了。
妇人见着野狗般逃走的两个男人,腰杆子挺得更直了,拢拢因为吵架而散乱的髻,喝了口水修整片刻后,昂着脖子冲隔壁院子里大喊,“曹大家的,做工去了不!”
“来了来了!”
隔壁柴门咯吱一响,走出一个妇人,笑呵呵道,“侯家嫂子刚刚老威风喽。”
两家就隔着个小土墙,打个喷嚏隔壁都能听见,更不要说吵架打架的动静了。
揍走了儿子又骂走了丈夫的妇女,夫家姓侯,大家都习惯唤她侯家嫂子。
侯家嫂子得意笑道,“如今我做工赚得钱不比他少,我还养鸡、织布、做饭,这个家没了我得散!他们都得听我的!”
曹大家的听了也笑了,附和道,“就是,如今啊,咱们才是家里的顶梁柱。”
虽然北地民风向来彪悍,妇女的地位也一向高于南边,踹了丈夫,卷了嫁妆,带着孩子改嫁的妇人不再少数。
可是妇人的地位再高也越不过男人,毕竟男人占着体力优势,家中种田放羊的体力活还需要男人去做。
然而,随着许多商人涌进朔州,羊毛工坊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急需大量人手做工,工钱也开得挺高,甚至还可以日结。
不少妇女早起忙活好家里的事情,便走出家门,去作坊做工。一群人坐在一处捡羊毛、搓毛线,一边干活,一边聊天,活儿不累,还有工钱拿。
有了另外进项的妇女们腰杆逐渐直了起来,钱袋子鼓了,胆气也足了,面对丈夫的大小声也敢回怼了,“我离了你照样快活,你离了我就吃屁去吧!”
两个妇人结伴而行,往工坊去的路上又陆陆续续有几个妇人加入队伍。一行人一路走,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还是你家小子乖巧,让去做工就去做工。”
侯家嫂子羡慕地看向另一个妇人。
羊毛工坊赚钱多,妇女们除了自己去干活,还将家中闲置的劳动力一把薅,不管男孩儿女孩儿都逮去一道做工赚钱。
那妇人笑着回道,“我家小子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老实性子,身子骨还不结实,除了去拣羊毛,我真不知他日后能做什么。”
“耕田?拉犁走两步都喘气。”
夫人看向侯家嫂子恭维道,“侯小郎身体壮实,听说骑马射箭都是好手,以后是要做大将军的。”
自家儿子被夸,侯家嫂子嘴巴咧到耳后根,心里高兴,嘴上还要骂两句,“那个小讨债鬼,一天到晚在外头打架,没得正行。”
妇人们说说笑笑进了工坊,一脚跨进大门,声量都情不自禁低了下来。
另一边,逃过一劫的侯小郎与一群难兄难弟也碰头了,双方见面一通苦水相诉苦。
“太可怕了,我阿母疯魔了一般,一定让我去做工。”
“知道曹大力不,昨天就去拣羊毛了。”
“我天!这什么世道,反天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