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军国大事,皇帝哪有心思理会淑妃和珍妃之间的龃龉。后院杂事都由淑妃管制,皇帝从不过问,一直是如此的。
这一日皇帝劳累,遂传珍妃领汉女前来献艺。皇帝等了许久不见人就丢开了,转头和吴王商讨战术。等吴王和几位将军告退后皇帝满脑子都是匈奴骑兵,早忘了珍妃。
而珍妃那边,却正是乱的一团糟。
她接了进献汉女给皇帝的旨意后,并没有将那位早已准备好的女子打扮一番领过去。半个时辰之后皇帝把这事儿忘了,不过那边淑妃还记着,又派人过来催。
催了一遍珍妃这儿没声音,淑妃就亲自过来了。珍妃却没料到淑妃会揪着这么个事不放,还没反应过来那边淑妃一大票人马就呼啦啦地闯进来了。
“哎哟,这是怎么了?”
林允惊诧地瞧着云丹寝殿中砸了满地的桌子椅子,环顾四周道:“珍妃,你这又是动得什么气啊。本宫知道你钟爱皇上,最容不得人分宠的。你是不是生了那汉女的气,改了主意,不想将她献给皇上了?”
林媛拨开脚边上的杂物,在一处软塌上坐了,气定神闲地瞧着珍妃上前见礼。
珍妃面上很是窘迫,低头道:“让淑妃娘娘见笑了。”
“珍妃,不是我说你。”
林媛散漫地依着靠枕:“身为秦宫的妃子,贤德和心胸是最紧要的。我知道这些话你不爱听——咱们的皇上不仅是你的夫君,也是坐拥天下的帝王。你是外邦的皇女身份高贵,皇后和我不苛求你如汉人嫔妃一样贤德,但至少要知道克制,多劝皇上广纳良女开枝散叶……”
说着瞥一眼低着头的珍妃:“听闻这次那个汉女,是江南乡绅的女儿,身份尚可。这样的良家子和从前那些当玩物的女奴可不一样,不能随意处置的!你不愿意亲自去献,就交给本宫。”
“淑妃娘娘!”
珍妃心头一惊。
方想分辨什么,林媛抬眼蹙眉瞧着她:“你该不会真给处死了吧?!人呢?带过来给本宫瞧瞧!”
说话间,林媛身后的侍者们竟闯进了云丹的内室,大肆抄检起来。
珍妃大惊失色,很快,有人在后头营帐的空地水井里打捞起一具尸体。
林媛冷哼一声,指着珍妃骂她草菅人命。珍妃跪着不说话,林媛挥手让人将汉女的尸身抬下去埋了。
几个侍从拿了担架抬,然而当那女尸被翻过来时,初雪看清了女尸容貌,突地惊叫道:“啊……娘娘,娘娘您快过来看看……”
林媛凑近一瞧,当即就双目圆睁捂住了嘴。
“珍妃!”
她厉声喝道。随即起身吩咐左右:“兹事体大,将珍妃的营帐封了,没有本宫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这女尸……抬进地窖里头,再遣人去皇上面前通禀!”
她满面怒色,匆匆领人走了。掀开门帘时却迎头遇上了换过常服的吴王。
吴王微微惊讶地看着林媛一众人。
珍妃身份特殊,吴王身为皇子,素日里不好明着和珍妃深交,但每隔两日都会过来行礼问安。
他给林媛行了礼,林媛淡淡与他道:“珍妃的营帐里头出了事,吴王今日不能进去了。”
“瑜母妃怎么了?”
吴王眉头微皱,探着身子往帘幕里头张望。
这一看不要紧。他瞧见了林媛身后跟着的、抬着尸的架子。
那女尸是死了不多时被丢进井里去的,被井水泡得有些浮肿,面目尚可辨认。吴王不过瞥了一眼,面色却骤然变得苍白。
他一句话都不说,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林媛见此赶紧捂住了他的眼睛,慌张地道:“快把尸体抬出去!吴王年纪还小,怎能看这种脏东西!哎呀!吴王好似是吓着了,去请皇上,快……”
***
这桩人命案子被捅到了皇帝跟前。
林媛是屏退左右单独求见的皇帝。拓跋弘听她说完,又亲眼查看了女尸,满面惊骇地道:“竟有这等事!叶氏她……”
“是,叶氏没有死。”
林媛缩了缩冰冷的手:“当初臣妾在京城里,叶氏的宫室走水,里头人的尸身都被烧焦了,臣妾就以为叶氏丧命以妃礼将她下葬。可是那段日子里也乱得很,为着吴王擅自离宫,臣妾和皇后焦头烂额地……就不曾想叶氏根本没死,还出宫来了北塞。”
“然而她现在已经死了。臣妾觉着她一定是想见皇上,可怜她逃过了火场,却最终死在北塞,死在珍妃的寝帐中。”
拓跋弘长叹一声:“叶氏就是珍妃原本要献上来的汉女么?她为何又会死在珍妃宫中呢?”
“臣妾也不明白。”
林媛摇头,怜悯地看着叶绣心的尸身:“珍妃那个性子皇上是知道的,最不容人。她进献女子这事儿,臣妾也很后悔,是臣妾看她心胸狭隘遂才时常教诲她,劝导着她要为皇上选女开枝散叶。她最后决定献女,怕心里并不愿意。叶氏从宫中逃出后无处安身,来了北塞被珍妃收留并不为奇。或许是珍妃一开始答应了叶氏会将她送到皇上面前,之后却因嫉妒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