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万籁俱静,偶有几只秋蝉躲在角落里不时出几声轻鸣。
赵元宁斜倚在窗口那张贵妃榻下,手中拿着的赫然是白日里赵元菡给她的那张信纸,她来回看了数遍,而上头却不过只寥寥数语。
三日后灯会,豫王将邀东、西、南三城兵马司于一品楼共商要事。
三日后确实有个灯会,那是大昭建国初定的日子,后每年这日城中都会举行灯会,规模盛大堪比年夜。
她清楚的记得,在前世时,也就是那次灯会,东城某处酒楼忽然生了火灾,数十人被困其中,伤亡惨重。事后追责,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周青竟不在任上,反而流连花楼喝得酩酊大醉。
景帝听闻此事龙颜大怒,下令不仅将周青革职,还命大理寺抄家严办。
上一世也是借此契机李事璋一跃成为东城副指挥使。
那事闹得挺大,但她不曾派人去打听个中的关系,所以对内情不过一知半解。如今得了这张线索,两相连贯起来,却不难现当中的蹊跷之处。
毕竟这一茬接一茬的事情生得太过紧密,不得不叫人另有想法。
双喜打帘进来,将桌上的烛台换掉,又探身将大敞的窗子一并掩上。
留意到姑娘一整晚都拿着那张信纸在看,双喜踟蹰半晌,还是忍不住道:“二姑娘说的话,姑娘真的相信吗?”
“她除了我,已经无路可选。”
将纸张收好,赵元宁掀开身上的软毯穿鞋下榻。
双喜嘟囔:“可是二姑娘一直都跟姑娘不对付,要是她给的线索是豫王殿下刻意让她透露给姑娘你的,岂不是正好中了他们的奸计?”
赵元宁走到书案前,掀开三足鼎香炉的盖子将手中信纸引燃:“你的担忧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是赵元菡也不傻,经历了这些,她大抵也看出来豫王待她好不过是利用她从而接近我罢了。豫王娶我的心思落了空,又不情不愿的娶了她,平日里必然没有什么好脸色,而且据我所知,自她入府至今,豫王可从未留宿在她房中过。”
火舌舔舐纸张一角,火光席卷,迅将那一页扉纸化作灰烬。
赵元宁眸中映出跳跃的火光,神色淡淡:“上有强势跋扈的张贵妃压着,下有见风使舵的奴才,如今她连豫王的宠爱也没有了,在王府的日子想必步步维艰。除了我,她早已没有了更好可以倚仗的人选。”
她从不相信经历此事赵元菡会洗心革面与她重修旧好,毕竟她俩之间可从无情谊可言。
她不信亲情,却信人心。
拿起桌上的青瓷水滴往紫金砚台里倒上一些,正要再拿玄香墨时,双喜已提早一步接了过来。
“我来。”
墨锭沿着一个方向转着圈,墨色在水珠中晕开渐渐变得浓厚。
赵元宁在面前铺上一张纸,再用镇纸压住,提笔往砚台中润了润笔尖,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便跃然于纸上。
一纸信罢,她搁了笔,将纸张上的墨汁吹得干透,这才递给了双喜:“明日一早找一个可靠的人送到李事璋家里,无须多说什么,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双喜将纸小心翼翼叠好收进了怀里,倒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奴婢听说大公子查到日前暗中往刑部传递消息的人就是李事璋,便以他襄助刑部破案为由,向上头建议提拔他为东城副指挥使,今早刚下了公文。”
赵元宁若有所思,她知道李事璋不是个好掌控的,亦知道他不会一切只听从她的安排行事。这不,故意露出马脚叫大表哥现,为的怕就是今日吧。
不过不要紧,有欲有求才更好控制,反倒清心寡欲的才叫人不好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