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直起身,发丝还在往下淌水,很快就把上衣晕湿了一大片。由于刚刚在水中埋了许久,他呼吸有些不畅,咳嗽了好几声,见李斯过来,他也不勉强自己提力说话,便就那么由着李斯为他擦头发。
近来,李斯已经习惯了现代助理的“职责”
,包括并不限于做一个简单的拎包小弟,为艺人擦拭身体、上妆喂水换衣等也都是很正常的分内之事,他做起来虽然仍有些“唐突龙体”
的惶恐,但好在面前的陛下只是小陛下,不是原本的陛下,这份惶恐感也淡却不少。
只是现在看着嬴政为了拍戏愣是同意了这种把自己脑袋埋进水里的荒唐事,他还是有些心疼,欲言又止。
“您又何必……”
“咳、咳咳……”
休息区,嬴政又咳嗽了好几下,胸膛起伏,喝了几口李斯递来的温水才缓过劲。
他捧着水杯,望着场中已经在转场的些许工作人员,以及留下的、正在撤掉水缸等布景摆设的道具老师们,黝黑明亮的瞳中有什么一闪而逝,渐渐变得幽深。
他轻轻叹了一声,声音几不可闻:“这可比当时……温和多了。”
刚刚拍摄的是一场赵国人得知异人的消息后,又一次在国内展开了寻找他的行动,而他为了逃避追捕,误入了一处暂时荒废的院落,被盘踞此处的两个乞丐看做“入侵者”
给狠狠惩治了一番的戏。
嬴政又抿了一口温水。
彼时,寻找他的人就在不远处的街道上四处流连盘问,他若选择反抗、或激烈抵抗,势必会引起不小的动静,把那些人引来。
父逃走,他与母亲虽被藏起,也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
而藏,终究是藏……是见不得天光的。
于是,他便忍了。
一汪不知蓄了多久、缸中都铺了青苔的臭水,水液随动作一点点涌入七窍……即便屏着气、闭着嘴,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窒息感也依旧无比清晰。
——虽与事实有所不同,但大体总是雷同的。
如今,剧组用的是干干净净的清水、演员老师们也不会下黑手揪他的头发,只不过是拍了个水底特写,便很快把他松开了,既没有要他死、也不想要他死……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听着他以这等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李斯一滞,望着嬴政的侧脸,只觉得喉头艰涩,却是再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他的陛下,大秦的陛下,终究……
跌跌撞撞,诸多艰难。
好在哪怕一路如此之艰难,龙也能翻身跃起……他们筚路蓝缕,最后也总算是守得云开。
李斯不由地有些恍惚。
他想到剧本中看到过的关于“李斯”
和“韩非”
之间的事情、又想到曾从各个地方得知并拼凑起来的“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