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南柔声安慰:“公主,小龙君说的没错,你年纪小,觉得几千年很长,其实真的一下就过去了,以后还有一梦万年的境界呢,习惯就好。”
玄乙眨了眨眼睛,一梦万年,她现在就希望可以一梦万年,醒来后谁也不会离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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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前,太山顶又落了一场细雨,长而曲折的楠木回廊上湿痕斑斑,远处的澄江湖笼罩在薄纱般的雾气中,偶有金色巨大的鲤鱼跃过雾气,长尾带动一串清澈的水珠,涟漪荡漾。
湖边大道上的淡月小榭内,一盏盏白石小案已被整齐放好。这座淡月小榭以万年松筑就,细而长,顶上铺满碧绿松针,地下嵌了细碎的天河星屑,犹如湖畔一轮幽绿之月。小榭四面开阔,连轻纱也不坠,只在各角挂了几枚铜铃,此时偶有微风拂过湖面,水雾弥漫,远山薄绿,铃声清脆,有别于朱宣玉阳府奢华到了极致的景象,如此简而雅,又是另一种别样舒适。
此时青帝邀请的宾客已来了七七八八,扶苍剑道觉醒,说重不重,说轻不轻,青帝又素来不爱铺张排场,这次只请了扶苍的同窗,并自己平时里私交甚好的几位好友,原本要请白泽帝君,奈
何离恨海之事使得神界五行阴阳流动都受到影响,这位帝君忙得连明性殿都没回,只得罢了。
离午时还有些时刻,但与青帝来往者也多为清雅重礼之辈,白泽帝君的弟子们个个身份高贵,更是不会在这方面失了礼数,大多已到了,淡月小榭内笑语阵阵,比起当日玉阳府的喧嚣热闹,当真低调许多。
古庭因自幼便与扶苍相识,太山他算是熟客,当下领着弟子们沿着湖畔缓缓绕一圈,一面介绍:“青帝宫在对面的山顶,这叫澄江湖,上代青帝在其中养了两条金鲤鱼,到今年应当比寻常的龙神还要大了。这边岔路过去是花园,里面有两畦仙华杏树是扶苍五千岁时亲手种下的,前年杏花开,至今还未凋谢。再过去是楠木回廊,客房雅间都在那边……”
正说着,只听扶苍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古庭。”
哎呀,今天的主角来了!众弟子纷纷回身行礼,一面道喜,扶苍今日罕见地没穿白衣,反而套了一件藏青色长衣,头戴玉冠,立在烟波浩渺的澄江湖畔,整座山水的颜色仿佛都被压了下去。
他含笑一一还礼,古庭不由打趣他:“平时在明性殿跟冰雪堆出来似的,今天倒成翩翩佳公子了。”
扶苍笑道:“既是做东,自然不能失礼,淡月小榭如今酒水应当备齐,诸位师兄何不移步,容我敬上一杯薄酒,以谢厚爱。”
芷兮实在忍不住低低笑
出声,轻道:“我好不习惯这样的扶苍师弟。”
说的太尧也跟着笑了。
芷兮自己笑了一阵,忽又发现胸膛里那颗心居然稳稳地,丝毫没有颤动,若在以前,她见着扶苍有别于平时的装扮,必然要芳心大乱小鹿乱撞,今日却不知怎么了,心思全然不在他身上。
及至回到淡月小榭,她近乎本能地四处张望,望见坐在角落里捏着铜铃欣赏的浅紫色身影,她的心便突然被一只小手摇了摇。
不可以过去!她在心底严厉地警告自己,寻了一张远离少夷的白石小案,端坐下来,静静听同窗们说笑。
扶苍正往十几枚绿冻石酒杯中斟满罗浮春酒,忽闻礼官唱道:“钟山龙神烛阴氏公主玄乙,神官齐南到——”
他的手腕微微一颤,罗浮春洒了几滴在案上,他即刻用指尖擦去,放下酒壶,起身与青帝一同迎向小榭外,片刻后,便见神官领着玄乙和齐南沿着湖边大道行来,她右腿的伤还没好彻底,今日是自家中带了一张藤制软椅,款款飘动。
青帝对这位烛阴氏小公主向来只听过传闻,却没见过真人,因见她穿着珊瑚色的裙子,披帛如新雪,发间金环熠熠生辉,到底年纪小,还有些稚嫩,然而清艳剔透,容姿鲜丽,将来必定是个难得的美人,心底便赞了一声。
很快她便与神官行到近前,单足立起,优雅拜下行礼,声音似夏夜凉风般轻柔:“青帝陛
下,扶苍师兄,烛阴氏玄乙有礼了。”
青帝眼角余光瞥向扶苍,这孩子睫毛低垂,面无表情一派正经,他不由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