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这学期我给她交上,下学期就像梓梓说的,让云谦把她接走吧,外边的教育水平肯定比咱家里强,其实俺手里也不宽裕,这艳英都十七了,永安也十五了,俩人上学都不行,过不了两年就该找婆家的找婆家,该娶媳妇的娶媳妇了,艳英的嫁妆,还有永安的新房都没着落呢。”
林云翠在心里思量了半天,平静地开了口。
林梓刚说的那一席话,倒是给林云翠递了个台阶,她心里想的很明白,她和两个弟弟都有各自的家了,应该各过各的小日子,穷也好,富也罢,都得靠自己。
大弟林云谦本来就是个没本事的病秧子,还自私,心里没数,一下生了三个孩子不说,还帮别人家养着孩子,这些年,她并不支持爹娘的做法,但也不能像小弟媳王莲凤那样瞎闹,索性就眼不见心不烦,回娘家回的次数越来越少,不管不问,爹娘愿意受屈受累,就让他们受去,她可不能舍了自己的小家,跟着爹娘去填大弟这个无底洞。
“俺姐姐说的对!恁岁数越来越大了,得让俺哥把梓梓接回去了,再说人家她姨家那孩子也六七岁了,到了上学的年纪了,人家还能像俺哥俺嫂子一样没数,让自己的孩子赖在那里上学?”
林云君被王莲凤狠狠踹了一脚,他本来没打算说话,反正闹了这么多年了,梓梓不还是一直没走?!他也懒得开口,被踢了一脚,倒成了媳妇的嘴替,说出了王莲凤平时总在他跟前嘟囔的话。
“行,老头子,咱就别硬扛了,再管还能管几年?让云谦把梓梓接回去吧!”
甄玉针一脸浊泪,满声怨怼地对林成盛说道。
其实这些年,林云君和王莲凤埋怨他们老两口多管闲事,偏心眼,甄玉针也一直埋怨林成盛私自做主把林梓接回来,让她跟着一起受气。
“行,赶明我就去给云谦电报,让云谦来年把梓梓接走。”
林成盛揉了一下通红的眼睛,下定了决心。说啥都得走了,实在是无力再支撑下去了。
其实林成盛和甄玉针老两口,也并不是那种搜刮一个填补另一个的偏心爹娘,可是哪个孩子弱,总是想要伸手扶持一把,所以苦也就自己吃了,还落下一堆埋怨,但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林云谦和林梓是他们的子孙,一个无能多病又自私,一个不会投胎,林成盛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甄玉针顶多也就冲着林梓牢骚狠,该管的一点也没有落下。
可是岁月不饶人,孩子们的日子还得自己过,他们不可能一直管着,总有一天会撒手西去,让后辈继续各自的宿命。
“奶奶,您看我这样扎头可以吗?
“奶奶,我穿这个褂子和裤子行不?”
一大早林梓就开始照着小镜子收拾自己,把自己提前好几天洗好的衣服试来试去,那是表姐艳英穿小的衣服送她的,她真的好喜欢艳英表姐的衣服,看起来很洋气的。
“行,这样就行,小妮子别臭美了,报个名领到书不就回来了吗?”
甄玉针笑着看着扭来摆去的小林梓,她对这个小孙女的态度好了很多,养了那么久的孩子,不久之后就要离开她了,每每想起,总是先体会到了那种分离的失落感。
“这小妮子,只要一提到上学,就别提多开心了,呵呵呵~”
林成盛笑呵呵地对妻子甄玉针说道,看着林梓试穿外甥女的旧衣服,心里不免有些心酸,这些年,都没给孩子买过新衣服,尽穿旧的了,还好,这两年不穿打补丁的衣服了,女孩子大了,开始要好了。
“你看把你能的,再能还是比我长得矮!”
三年级刚毕业的林楠楠醋意满满地看着林梓试穿表姐给的衣服,要不是自己长得比林梓高,穿不下,这些衣服哪轮得到她穿?瞧瞧她那又矮又敦实的个头。
这些年,林楠楠不用干活,吃的也比林梓有营养,又细又高,白白净净的,她已经有一米五了。
可林梓还不到一米四五,风吹日晒干活多,长成了个黑不溜秋、敦敦实实的小丫头,好在她烦心事太多,早就把“长不高”
这事放在脑后了。
“我愿意!你开学是四年级最高的,我开学是初一最矮的!行了吧?!”
林楠楠拿身高讥讽她,她也只能拿学习去回击了,因为除此之外,她一无所有。
暑假还有一周就要结束了,林梓手里攥着一卷票子,走在去学校的路上。
夏阳高照,昨夜的一场暴雨,把空气洗刷一新,微风习习,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小鸟在茂密的枝头雀跃着,林梓心里明媚极了。
她是这一届初一新生最后领到新书的人,迟来的幸福会更加幸福,她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她终于步入了人生的又一个新阶段。
领完书的林梓被一阵朗诵的声音吸引了,那不是平时他们读的汉字,那是英语,她觉得好好听。
她随着声音往前走,一排排的新式自行车映入眼帘,不是二八,比二八大概要小巧一些,好看很多,“这一定是外村的新同学骑来的。”
林梓心想着,因为暑期英语辅导班还在上课。
想到马上会认识一些新同学,她迫不及待地走向教室的窗边,她被那美好的画面吸引了。
一位穿着时尚的女教师站在那一方讲台上,她那长长的秀好黑好亮,她穿着飘逸的衣装,领读着英语课本上那好听的句子,这应该就是刚刚调来的英语老师,林梓听舒丹跟她讲过,说这个老师又漂亮又严厉。
讲台的下方,她看到了舒丹和夏冬,两个人转头也看到了她,冲她笑笑,还有一些熟悉的面孔,还有好多新的面孔,那些外村来的女孩,穿着浅色的衬衫,长裙,好看的凉鞋,扎着清爽的马尾,这是多么青春美好的画面啊。
林梓好向往,好想坐在里面和她们一起,读那些好听的英语。
站了一会,她只能默默离开。
不着急,还有一周,一周之后就开学了,她也会成为她们当中的一员,会变成自己向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