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站在土屋的暗影里,被嘈杂的人类穿过影影绰绰的身体,她感到钻心的疼痛,不是体感上的疼感,而是心痛,伸出双手,跟随自己十一年的那两根六指,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在她试图把预知的未来告诉林梓时,他及时感知到了,为了制止他,他消耗了毕生的能量,十一年来他次脱离开石榴侧苗,瞬间移动到她的身侧,在那同时,六指从她手上脱离,移到他的手上,整个他刹那间化为乌有,白昼般的亮光永远消失。
林子她之所以可以偶尔预知未来,其实是他身上的部分能力通过那两根六指感应到她的大脑当中的,手指的脱落,才能阻止她泄露天机,如果不是她那么急迫想跟林梓告别,或许他还有机会跟她说些话,可是没有如果,他最后一次纵容了她。
她从小就知道,那根六指早晚会归原主,但从未想过归还之后会生什么,突然想起她的双胞胎哥哥,她瞬间飘移至后院的那棵石榴侧苗。
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和她原本寄伏的石榴侧苗,已不复存在,只留下那一片灰烬,他呢?十一年来他可从未离开过她。
“起火才好呢,烧死这个死妮子,就像你说的之前的那个六指,活该,訾杜鹃生的孩子都该死!”
王莲凤像疯了一般,沉浸在刚才前院的冲天火光里。
林子的愤怒、心痛和不祥的预感,一股脑倾斜而出,凌厉着双眸,周身的火热把她映得通红,就像十一年前她在那场大火中向生身母亲訾杜鹃泄怒火一样,只不过现在的狰狞和恼怒要比那时强烈十一倍,王莲凤吓的屁滚尿流,神经错乱。
泄完怒火的她,突然浑身轻松,像被巨大的力量吸进一个巨大的,电光火石的隧道,眩晕,很多东西很多东西的流逝,她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张画面,无数的情绪和记忆充斥着大脑,很多的快乐和愤怒,钻心的疼痛和瀑布般的眼泪,逐渐失去意识。
等她在那个神奇的家里醒来,寻找对她关爱有加的双胞胎哥哥林子时,他的床空空如也,她爬下床去问爸爸妈妈,去询问家里的所有人,大家都用惊诧的眼神望着她,不知她所云,她试图去看原来墙上挂着的那些张照片时,恐惧和心寒接踵而至,一张他的照片都没有,她这才现,这个家里一点证明他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
卧室里原来的上下铺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张一模一样的公主床,墙上的照片和她并肩的还有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可却是完全模糊的,可通过轮廓可以轻松辨别,那是一个女孩。
在这个家里享受到真情挚爱的她,第一次哭到岔了气,是什么让她的父母和家人在一夜之间,把她的双胞胎哥哥所有的痕迹都清除掉的?她们为什么可以如此狠心?用纯爱养育了十一年的儿子,一夜之间消失,她们却可以如此神色自若、无动于衷?
她哭泣、闭世、拒绝跟任何人交流,而家人却一个个面面相觑,心急如焚,却又不知所以。
林家小院,这一晚,林成盛虚惊一场,当看到前院的火光一片,他的脑子里响起一阵炸雷,天哪!十一年前的那场灾难难道要再生一次吗?十一年前的那个有灵气的小孙女,十一年前梦里的那个小女孩,那棵王莲凤哭着喊着要砍掉的石榴侧苗,前院的角角落落哪里可以给它一个安身之地?
林成盛带着一肚子的心事浅浅睡去。
“爷爷~,我走了,您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我都知道,谢谢您~。”
一个水灵灵的十多岁的小女孩,穿着石榴红的长裙,笑呵呵地翩然而至,那是孙女梓梓的样子。
“你去哪?孩子。”
梦里的林成盛喊出声来,突然惊醒,刚刚那孩子的说话声似有余音,响彻耳畔。
缓过神来的林成盛突然一阵冷汗,他想起今年开春,村东老赵头就做了个差不多的梦,梦里老赵头7岁的孙子对他说:“爷爷,我走了,你别送了,回去吧。”
还没等到天亮,他孙子就急喊着肚子痛,没等送到医院,人就没了。
想到这的林成盛突然大声喊:“梓梓~,梓梓~”
曾经被甄玉针叮嘱过夜里不能随便回应别人对自己的喊叫,似梦似醒的林梓默不作声,缩在被窝里不敢动弹。
“熊老头子,大半夜,你嗷嗷的喊什么?”
甄玉针被睡在外间的丈夫林成盛吵醒,没好气的嚷道。
“你喊喊梓梓,你看看梓梓没事不?”
林成盛急切地问道。
“喊她干什么,睡的好好的,好好睡你的吧,别神经了。”
甄玉针以为林成盛睡迷瞪了,困的很,不想搭理他。
“爷爷,你咋了,我没事啊。”
小林梓听到奶奶说话了,清醒了不少,回了爷爷的话。
听到孙女清脆的回应,林成盛这才放下心来,可他忽又想起十年前的那个梦来,虽说刚刚那个女孩长的有几分像梓梓,可细细想来又不是,她比梓梓高,也比梓梓白,难道是那个孩子?他翻来覆去再也没睡着,天刚蒙蒙亮,就忙起床跑到后院,林成盛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儿媳妇王莲凤不知为什么早早起了床,坐在堂屋的门嵌子上,瞪着红彤彤的牛眼,乱糟糟的头,林成盛叫她,她也一声不吭,就是冷冷得呆坐在那里,像重了邪一样。
石榴树旁边的那棵很高的侧苗不见了,地上一滩灰烬,71岁的林成盛矗立了很久,两行浊泪连绵不断,这是一个多有灵性的孩子啊!沉沉地”
哎~”
了一声,蹲下去,徒手在石榴树旁边挖了个坑,捧起那摊灰烬,放进了坑里面。
睡梦中的林云君被父亲那声沉闷的叹气声叫醒,现妻子王莲凤不在身边,慌忙起身。
“爹,你咋起那么早?”
林云君看到父亲问道,“你起那么早干啥?”
转头又问了问坐在一边的王莲凤,王莲凤并不吱声。
“这是谁烧的?”
林成盛指了指坑里的那摊灰问道。
“咦~,咋回事?没人烧呀。”
林云君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