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寸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迟明站在书房,脸上带着怒意,把一迭照片甩到了他的面前。
“姜寸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姜芯躺在病房里,病魔吞噬了容颜,也吞噬了一个人的生机和意志力。
她手背淤青,上面正贴着医用胶带,冰冷的液体沿着那根细小的软管输进她颓败的身躯。
他们都问,“姜寸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姜寸知像是十恶不赦的囚犯,被关进阳光透不进来的地牢,头顶是一片炽亮的灯管,照得他睁不开眼,把他心里的龌龊全都挖了出来,然后他们挨个上前质问他的罪行。
他有些迷茫地看着他们,很认真地思考自己的不堪,他张了张嘴,说不出反驳的话。
姜寸知和迟百川的同居发生在十八岁。
他处在人生的分岔路口,迷茫地看着四周,直到迟百川出现,他就毫不犹豫地往他的方向走去。
迟明听到他入学的消息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夸赞他在学习上用了功,然后给他卡里转了一笔钱,说有什么问题可以请教哥哥。
迟明和迟百川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和嘴会有点像,但迟百川比迟明英俊得多,笑起来也没有迟明那样阴柔。
姜芯听见后倒是把姜寸知拉到房间里说了很久,她说自己没读过什么书,他就是姜家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去了那边一定要认真努力,将来万一迟明愿意,还会给他在公司安排个好职位。
姜寸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对姜芯说的话并不放在心上,因为他满脑子都在放烟花,庆祝自己终于能和迟百川去兜风了。
迟百昭也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刚接通,那边就传来她的大嗓门。
迟明常说迟百昭一点都不像迟百川,她做事风风火火,性格大大咧咧,一点都不像名门淑女。
迟百昭左耳进右耳出,哼了一声:“像我妈一样嫁个负心汉?”
迟百川的苦心终究只持续了一年,迟百昭懂事得很早,明白自己的母亲与父亲真的只是因为商业联姻,和一点称不上爱情的合得来,那时候就算不是姜芯也会有别人。
她对姜寸知的厌恶逐渐消失,只是看着姜寸知唯唯诺诺的性子,比谁都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你这个小驼背,走出去简直是丢我们迟家的脸。”
姜寸知对迟百昭也并不讨厌,相反,他觉得迟百昭脾气已经很好了,虽然比不上迟百川。
他小学的同桌王淼也是重组家庭,她就很痛恨家里新来的弟弟,时常跟他打架,两个人还互相撕作业本和衣服,但迟百昭做过最坏的事情也只是笑他长得像乡巴佬。
这样的嘲笑姜寸知很早就习惯了,小学班上的同学还给他编过一首没爹没娘的儿歌,姜寸知很少争辩,因为他们也没有说错。
只有在面对迟百川的时候,他少得可怜的羞耻心才会复苏,但迟百川从来没有嘲笑过他。
迟百昭照例调笑了他两句:“你还真成我哥的小跟班了,他去欧洲读书,你也跑去那边。那儿的人可不止是说说英文,还有意大利语葡萄牙语,你可别丢我哥的脸。”
迟百昭也发现了治姜寸知的办法,你骂他丢谁的脸都行,就是不能丢迟百川的脸。
姜寸知像是被打了七寸的蛇,立刻应激否认:“不会的,哥说那边大部分人都是说英语的,还有很多国人,我很快就能适应。”
“嘁,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迟百昭百无聊赖,就会骚扰姜寸知,相处多了就会知道,他其实特逗,木楞楞的,说出来的话又一本正经。
迟百昭劈里啪啦说了一顿,又说自己要去参加什么剧团表演,挂了电话。
总之,姜寸知就带着两箱行李,乘坐航程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到了地球的另一边。
迟百川提前问过他的落地时间,等姜寸知出来时,他就站在外面,简约的衣服和牛仔裤。迟百川的腿很长,穿上牛仔裤支在那,说不出的好看。
旁边还跟着他的发小,李承晏。
李承晏自来熟地揽在姜寸知的肩上:“小跟班还是来喽,当初出国的时候我就跟你哥说,信不信你家那小跟班铁定要来”
姜寸知一如既往地把他的话当成废话,李承晏从小到大给他取过很多外号,最开始是长发公主,后来又是灰姑娘,只觉得他莫名其妙,分不清男女。
但对于小跟班这个称呼,他也没那么排斥。能待在迟百川旁边,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安排。
迟百川对于李承晏的调侃见怪不怪,看了眼姜寸知的行李:“只有这么点?”
而后又自己给出了回答,“过去再买也行。”
姜寸知初始是想申请学校的宿舍,下意识跟迟百川分享自己的担忧:“我没有住宿过,哥,你说我会不会分到很奇怪的室友,万一我们听不懂对方说话怎么办,他半夜睡觉打呼噜我要不要叫醒他呀”
迟百川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斟酌话语,他说:“外国人体毛很旺盛,也许会有狐臭,这里的人很爱喝一种麦芽酒”
姜寸知越听越觉得害怕,就跟那个时候听到隔壁街道出了车祸一样,宛如惊弓之鸟。
他那天晚上的梦都是梦见自己分到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室友,室友半夜喝酒撒酒疯,抱着他要去街上当流浪汉,还把他的头塞进胳膊下面。
他第二天就给迟百川打了电话,说自己能不能不去学校住,租个离学校近的房子,单间也可以。
迟百川这次很快回答他:“我之后要新换公寓,离你的学校不远,你可以先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