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她行径做派无异于任何一个小郎君,只是个头小了些,是以没有任何人发觉异样。谢怀性子颇为古怪,不仅没把这件事向外说,还更为消沉了。
输就输了,还输给了小他两岁的一个小娘子……也罢,小娘子总是比小郎君细心,这是她们的长处。他总有其他方面能够胜过她,比如力气,比如武功。
这些时日他一直想扳回一局,便时常约她比试,没想到竟总是平手,今日甚至直接输了。
“小女子又怎么样,小女子也比你强。”
谢悯想起远在长安的桓玉,又想起镇北王妃和世子妃,讥讽道,“你的阿娘和祖母都是这样好的女子,你居然看不起女子,真是目光短浅。”
谢怀也被激出了更大的火气:“你那只眼睛看到我看不起女子了?我只是……”
“那你只是看不惯我。”
谢悯冷哼一声,“你输给了我,觉得你想要的东西要被我夺去了,所以看不惯我。”
谢怀喉咙动了动。
他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
在知晓长安的皇叔没有子嗣后,他便起了坐上那个位置的心思。他生来便要强,做事要做到最好,同辈人中要做到最出众,日后也一定要做人上人。
可他却三番五次输在她手里……
小狼崽一样的天子骄子锐气被折去了大半,硬邦邦道:“我既然输给了你,就会按先前说的那般答应你一个条件,你想要什么?”
估计就是让他不要把她的女子身份说出去。
他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快意。即便皇叔肯瞒天过海让她女扮男装登上皇位,可他却知晓了她最大的秘密,可以永远拿捏住她让她俯首……谢怀感觉自己的血有点热,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可谢悯没有出声。
她看到了一只盘桓的信鹰。这些时日她已经将北疆所有信鹰的模样摸了个清楚,这不是其中的任何一只。直觉告诉她这只信鹰有古怪,于是她飞快从谢怀袖中解下了他随身的,对准了天上那只尚未被其余人发现的信鹰。
谢怀被她的动作惊得头皮发麻:“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那只伤了的信鹰便直直坠了下来,他们对视一眼,同时伸手去夺信鹰腿上绑的字条。最终还是谢悯手快,一目十行看完那张字条后面色大变,竟张口吞了下去。
还未咽进去,谢怀就掐住了她的喉咙防止她吞咽。怕她用牙齿将那字条咬碎,他又眼疾手快地将两根手指探进了她的唇齿间:“吐出来!”
鬼知道那是不是什么军机要务!她这行径实在是太可疑了!
脸色慢慢涨红,谢悯狠狠咬住谢怀的手指,他却眉头都没动,将那字条抠了出来,连带着一手淋漓的血。
谢悯劈手去夺,却已经来不及了。
血污了字条,谢怀只看到“谢……并非……帝亲生”
,以及右下角一个“韩”
字。想到方才谢悯的反应,谢怀面色有些奇怪:“……你不是皇叔亲生的?这件事有什么好写的?”
天下人都只圣上厌恶女色子嗣艰难,早就做好他过继宗室子弟的准备了,要是他真冒出来个亲生的孩子才古怪。他一直在想谢悯到底是哪家的孩子,毕竟宗室的人少得可怜,祖父也什么都没透露,只说若丽嘉谢悯的确有能耐,就会变成他们镇北王府的孩子。
然后被过继到皇叔膝下。
皇叔曾救过祖父的命,阿爹只会打仗阿娘一心捣鼓火药和其他稀奇东西,竟没有多大异议,只有他心中忿忿一直和谢悯斗气。祖父还曾专门喊了他去,说他皇叔说他大可同谢悯公平竞争,生死不论。
可是他到底没真的想过要杀她,只是在别的地方和她较量。
可如今她看起来想杀他,因为刚刚她的目光只是愤怒,如今听了他的话却彻底冷了下去。她这样心急,所以这张字条上只能是别的,譬如……
谢衍并非先帝亲生。
谢怀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开不了口了。他看到谢悯指尖泛起用毒的乌青,随后从发间摸出了几枚毒针。
难怪皇叔肯让他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继承人和自己“生死不论”
,原来若是谢悯想杀他,他根本没办法反抗。他想起曾经进宫时皇叔说他是个有野心的狼崽,够狠,或许皇叔也以为自己会对谢悯下狠手。
可他没有。因为在隐隐约约意识到皇叔想把皇位传给谢悯的时候,他对皇位的兴趣已经慢慢转移到了谢悯身上……可恨他现在才想明白。
皇叔那样的人,甚至没有看中他,为什么会看中谢悯呢?
如果皇叔觉得她适合皇位,那他就要让这个会坐上皇位的人俯首……这不比得到皇位本身更困难,也更有意思么?
“你不能杀我。”
他对着谢悯比口型,“我可以答应你不说出去这件事……”
她面色冷淡如冰,没有丝毫意动之色。
“杀了我你不怕祖父和皇叔反目么?你肯定不想给皇叔添麻烦……”
谢悯闭了闭眼,摸出一粒毒丸喂给了他。谢怀猛地咳嗽起来,咳完之后发现自己能说话了,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赌赢了。
“你最好什么都听我的。”
谢悯坐在了他身上,揪住了他的衣领,“那种毒出自苗疆,你想解也解不了。”
谢怀舔了舔自己尖尖的虎牙:“好呀。”
小狼崽找到了更感兴趣的事,兴致勃勃看向她:“你要不要给韩家回信?我会模仿祖父的笔迹。”
说着他又笑起来:“韩家肯定有挑拨的心思,要不是你反应这样大,我都不敢相信那是事实……你还是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