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爱在窗边读书的少年常有些羞于言明的尴尬,那就是多弗斯家的小淘气有些太黏着他了。
这些天,每逢去多弗斯庄园做客,阿纳塔都会跟在他身边,就像村里追着小主人的狗狗一样不肯远离。细心的少年瞧得出来,阿纳塔的母亲齐约娜倒是乐得他们交好,可阿纳塔的父亲杜森却不时投来几瞥提防的异样,仿佛害怕阿纳塔被他带坏了一般。但若少年回望过去,杜森又会换上和蔼的笑,叫少年不好开口询问自己是何处冒犯。
少年有些预感,一种杜森叔叔是爷爷口中那类交面不交心的生人的预感。可少年怎也不懂,明明阿纳塔、齐约娜阿姨都与他自己相识甚密,为何身为一家之主的杜森·多弗斯却屡屡以警惕的冷漠窥视而来?
到底,少年是错在了哪里?或许,在少年心里,唯有杜森本人清楚缘由,甚至亲爱的班布爷爷也是不明就里。其实,少年大可以运转名为视界的本源,尝试着一探究竟,但用视界窥探别人的隐私属实无礼,至少,少年本人是如此坚信的。迄今为止,他最多以视界辅助通讯,看看远隔一万公里的朋友和家人近况可好。
当网的会话接通,少年将视界投往朝晟,看到了难得一见的朋友、那位时常逗弄他的大姐姐,失声惊叹:“李姐姐,军队的训练这么…疲累吗?”
这格威兰的清晨,恰是暮光笼罩朝晟的时间。在军营的宿舍里,正对着上铺猛吹的电扇转得哄响,鼓出的烈风扑向那躺得四仰八叉的女孩,令湿透的白运动衫和黑短裤更显贴身,连腹肌的线条都隐约可见。本就热衷搏击的李依依,在经过数月的训练后,身形是愈健硕,快赶得上一些在拳馆里对演的大人了。现在,这名无精打采的女预备兵眯着眼接通了少年的会话,翻了个身趴在床上,脑后那条短短的马尾都耷拉了老低,但一见清想聊天的是谁,她险些把头甩散了开:
“呀?小武?小武!好些天没找姐姐说话啦!你这没良心的小香蛋,要是在外面见了金的白皮娘们就把姐姐我忘得干净,哼,等回来了,我就捏着你的小脸蛋,狠狠地揉,使劲地掐,嘿嘿…嘿嘿嘿…”
见她还有心折腾自己,少年明白她并无大碍,便关闭视界,免得给那恨不得隔着网吞掉自己的表情惊到寒颤:“呃,李姐姐,你们训练的日子,我没法接通会话呀,不被允许的。”
“嗯?怎么,小武,几月不见,问候一声没有,顶嘴倒学得挺快啊?小心我进了钢爪,趁执勤逮着你回家,把你锁在衣柜里头,让你当姐姐的私人小厨师,不做好吃的不准出来,看谁能救得了你?嘿嘿,怕不怕?怕不怕啊?怕的话,就乖乖给姐姐撒个娇认个错,夹紧嗓子,并拢腿,眨巴眨巴眼睛,说‘李姐姐,原谅人家吧’,怎么样?嘿嘿。”
“李姐姐,再这样我就向刘哥哥告状了,”
少年遮了眼,抽搐的嘴角是无可奈何的狼狈,“还有,钢爪是什么呀?部队的番号吗?”
“三刀?他只配窝在学校里当书呆子!你尽管给他通气,我还怕了他不成?”
想到在拳馆里给堂哥教训的丑态,李依依攥紧了拳头,锤得床板哐当哀嚎,嘴唇都咬成了青色,“哼,钢爪?小武,以前我不是讲过吗?怎么,我说的话,你全当耳旁风?小心哦,别让我逮住了——”
情急之下,小武赶忙挖掘深埋的回忆,想起来有次去她家里做客,被她拉进了怀里又蹭又摸时,听过她和刘刕谈论朝晟军队的故事。没错,无秋也在闲暇时告诉过小武,朝晟的部队分为三军——以重型火炮与坦克战车为主力的铁拳部队,在近些年专攻航天武装的神盾部队,还有自百年前便经营舰船的钢爪部队。这三股分别驻守共治区、朝晟、瑟兰的劲旅,是有入伍意愿的朝晟公民为数不多的选择。
在少年流畅地背诵出正确的解答后,李依依再找不出逗弄他的由头,言稍稍正经了些:“是嘛,看来姐姐我讲的东西,你还是上了心的!好吧,不整你啦。其实,姐姐我想去神盾啊,你知道吧?神盾军团啊!那可是空军、空军啊!不用跑出国,清闲,待遇还好!可神盾的招标真他娘变态,要考试啊!我、我现在才知道我真的考不进去啊!只能想法子,看看能混进钢爪不,那毕竟是海军,还是在瑟兰那地界,安稳,吃喝顶棒。可万一犯了血霉,没被钢爪选中,老娘就得去铁拳开坦克、呸,可能连步战车都摸不着,保不齐穿成那种钢壳王八,没事了就外出巡逻,还要提心吊胆,免得给棕皮鬼子打了黑枪!真的,小武,小武…呜呜呜呜呜,小武,老娘、呸,姐姐我不想被抓进铁拳,姐姐真不想啊…你说,现在烧点纸,插两柱死人香,求那谁…对,天武大老爷、那什么老天爷保佑,能灵验吗?”
在费了番口舌劝李依依别病急乱投医、搞那些被朝晟明令禁止的迷信花样后,小武结束了与她的通话,联络上了正在体育馆挥洒汗水的刘刕。一些日子没见,刘刕的体魄增长要比李依依可怕数倍。想来,是背负重物的训练和灵能的加持,让他更壮更强。刘刕虽和小武常聊天,但学业颇重,又要强身健体,每次通话都谈得不长。今天,在听他吐了些被物理、数学折磨出的苦水后,小武已准备好告别,不打扰他的预习和休息。但刘刕却神叨叨地了文字消息,说在图书馆认识位找书的老学究,和他混熟了后,听他说了个有趣的秘密——灵能本不叫灵能,在梁国的年代,这玩意的官方记名是天元、天武赐予人们对抗觉醒本源者的元灵。
挂断通话后,小武眨着异色的双眸,一种无边的困惑漫出那对红与蓝的瞳:“天元?天元…”
忽然之间,缥缈入耳,荡出虚空之言:“天元。”
在少年质问前,那声音飘然远去:“天元…天曜…天武…天晶…天晶…”
“天晶?”
小武抱着头,复述起那个声音用以收尾的文字,却想不出任何相关的信息,“天晶?”
“小武啊,你在说什么呢?”
在看电视的老人听出了少年语含的朦胧,调低了音响,笑呵呵地拿牙签刮起熏黄的烟牙,“被同学的问题难住了?来,给我说说,爷爷不定能帮你解惑啊。”
没有隐瞒,少年将突现于耳边的低语告诉了赵无秋。听完他的诉说,兴致盎然的老人片刻默然,而后笑着摇头,点燃闲置多日的烟斗,吞吐起微嘲的云雾:“呵…天元,天曜,天晶?天晶,好称谓,好称谓。无妨,小武,你啊,该是无意间触动本源,再入视界了。别操心,慢慢聊,爷爷啊,出门办趟事,要带些什么,记得消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