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湍道:“那老师下床试试。”
苻无舟刚站起,就摇摇晃晃地要栽倒,所以是谁给他的错觉,让他觉得自己可以下地了呢?是这碗鸡蛋羹吗?
他屈服地又上了床,天旋地转的感觉才渐渐消了下去,他看秦湍,就像看着一个冷硬无情的守卫,对方带着白色的面巾,目露凶光,像盯视犯人一样盯着自己。
能让一国之君如此,苻无舟顿时觉得自己僭越了。如此一来,这宠臣的名声恐怕又要坐实了几分。
“守卫”
等“犯人”
活动够了,便端来一碗黑色药汁,这药汁汤色纯正,气味浓厚,让人见之不忘,闻之色变,用来惩治不听话的犯人正好。
苻无舟屏着呼吸,接过这碗药,听到秦湍对他说:“今日这药吃了倒是有些用的。”
床上的人一颤,差点没端稳药碗,秦湍没打算饶过他,“若老师端不稳,朕不介意喂老师。”
苻无舟忙道:“端得稳,今日这药臣自己饮得,不劳驾陛下。”
嘴虽抿着药,却回味起来昨夜那一瞬的触感,只饮了一勺,就发觉这黑药汁涩口得狠,苻无舟抬眼看着“守卫”
无情的目光,心里一发狠,抬头咕咚咕咚一口闷了下去,这场面连乾风见了都要说好。
·
何雪岩在岭南深处茂密的林地边逡巡了许久。他印象里,这一带有他想要找的东西,偏偏林子里看不见一株。
雇来的当地向导提议不如上山去碰碰运气,可那悬崖峭壁之间,真的有吗?时不我待,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既然老乡根据经验判断他要找的药草可能在山上,他便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傍晚何雪岩左手边摊开了舆图,右手边打开了半卷药典。
他要寻找的,是一味毒药,开花时颜色绚烂,入药时蚀骨断肠,当年他游历岭南在山林边的山石上见过一株,花色是蓝色,却闪着银色脉络,妖艳非常。
他当时觉得感兴趣,便画了下来,再遇见它,竟是在先人留下的半部药典上。
本来想着待自己闲暇下来,便再游历一遍岭南正好将药典补全,却不成想,自己却是以另外的理由来到此处。
老乡来催他了,“公子,明日要上山攀岩,若今日不好生休息,恐怕力气不够啊。”
何雪岩合上药典和舆图,点了点头,他有时候真心分不清楚,是希望折磨人更久,还是失望折磨人更久。
但他内心知晓,只要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希望,都不该放弃。
他放弃的,可能是半城人的性命。他一命难抵。
·
苻无舟已经习惯了午后开始渐渐泛冷的身体,那是来自心底的冷,说明自己此时正在发着高热,再苦的汤药也无济于事,他唯有熬着,等待周身的疼痛和冷意渐渐消弭,今日的难过就算是过去了。
乾风偶尔来打个转,苻无舟发现只要秦湍在场,乾风和端端都不敢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