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摸一下里面的骨头有没有伤到,会有些疼,你忍一忍。”
黑狗子刚点点头,就感到脚踝一阵钻心刺骨的疼。
他两手紧紧抓着床边,死死咬着牙,身体却一动也不动,一声也不吭。
等到高开之松开手,黑狗子才慢慢出了口气,已是全身都湿透了。
“还好,骨头没事,我先帮你用药揉一下,再帮你把里面的淤血放出来,你回去之后,好好养上七八日便差不多了。”
黑狗子不说话,他哪里能安心养上七八日?
明日不去换回大哥,他就会被饿死。
高开之并不知道黑狗子所想,见他脚上腿上满是污泥。
就让伙计端来水盆,洗了布巾子,替他擦拭。
黑狗子一惊,急忙往回缩脚,砰到扭伤的脚踝,顿时疼出了一头的汗。
“你莫要乱动,不擦洗干净,我怎么给你敷药呢?”
看着高大夫白净的手,握着自已肮脏,布满疤痕的脚。
黑狗子心里时紧时松的难受着。
除了高大夫,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他自懂事起,所见的,耳听的,都是谩骂和侮辱。
他干最累的活,吃最少的食物,他甚至连一双鞋都没有,只有一件堪堪弊体的破衣服,一年四季的穿。
而此时,边城里最受人尊敬的高大夫,却亲自替他擦脚。
这个人从不嫌弃他,不厌恶他,也不把他当做北狄人恨着他。
黑狗子红了眼眶,就连高大夫替他揉搓肿胀的脚裸,也感觉不到疼了。
高开之一边替黑狗子的伤处活血化瘀,一边也是暗暗心疼。
这黑狗子的一双脚,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
大大小小的伤口,布满脚底,脚背,茧子和疤痕,摞了一层又一层。
一边揉一边又顺着脚往上看,露出的小腿和手臂上,也同样是新伤摞着旧伤。
他是看着黑狗子长大的,这孩子从未做过伤害别人的事情,却要像是罪人一样活着。
边城百姓对黑狗子的做法,高开之并不认同,但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毕竟,乾人对北狄人的仇恨,世世代代已经深刻到了骨子里。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对这个可怜的孩子多一些同情,力所能及之下,多帮帮他。
黑狗子的脚踝需要长时间推拿,恐他会受不住痛。
高开之便让伙计熬了一碗汤药给黑狗子服下。
这一碗热乎的汤药,竟被黑狗子当做了美味,喝完了还依依不舍,习惯性的舔了舔碗。
这药是助眠安神的,长时间劳累的黑狗子,根本抵不住药效,不多时便昏昏睡去。
高开之让他平躺在床上,细细的替他把了脉。
常年的劳累,饥饿和受伤,让黑狗子的身体十分瘦弱。
但即便是这样,依旧不影响黑狗子比大多数人都生的高大。
高开之心中暗道:果真北狄人的血统比乾人要强壮太多。
洗了干净的布巾,高开之又替黑狗子擦了脸和手,打算帮他把身上的其他外伤也上一点药。
这对高开之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剥开的凌乱发丝下面,藏着的是一张让人意外的年轻脸孔。
黑狗子看着最多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还未算成丁却已替许老爹家里服了好几年徭役。
他的五官的确有别于大部分乾人,鼻梁高挺,眼窝也较乾人深一些。
睡过去也紧紧的抿着的唇薄而棱角分明,很有些北狄人的长相特征。
但高开之却知道,黑狗子最多不过是半个北狄人,他还有一半的乾人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