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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琢磨区教育站的意思,甄克凌颇觉茫然。说是受贬吧,又将自己提拔成教导主任了,刘学勤都认为前途无量。说是重用吧,又是去一个猪嫌狗不爱的地方,学校振兴即使唤扁鹊再世也无力回天。那就只有一个理由解释得通---给个台阶让嗣哥下来,明升暗贬他的人。把甄克凌放在这学校,他再有能力也干不出成绩,不用三五年领导会认为他志大才疏,到时将他就地免职,再想调到低山学校都困难了。甄克凌越想越后怕,竟夜不能寐。
清晨,甄克凌骑自行车带了一套被褥去报到。只骑到山脚下那条河的石拱桥上,就再也骑不动了。前面是四五公里弯弯拐拐的上坡,夏天几场暴雨将沙石路面冲得尽是碗口大的鹅卵石,推着自行车走在上面,自行车好像跳舞一般。他好不容易爬完上坡已能望见柳树坪小学,便瘫倒在路边草丛中一动不动。
隐约传来摩托车呜呜的轰鸣声,甄克凌坐起身一瞧不禁乐了。李承嗣骑个小红摩托,双脚像鸭脚蹼在公路上向后划着助力,摩托车在鹅卵石左右摇摆跳舞前行。他不久前花五百块买的个二手嘉陵5o型摩托,人们戏称“蚂蚱车”
。车身娇小马力不大,在如此烂路上几乎要人推它才走得动。
李承嗣也累坏了,停好摩托车便躺在草丛中不想起来。
过了片刻,甄克凌说:“路况太差了,难怪外地老师不愿意在柳树坪小学教书。”
李承嗣仰躺在草丛中,闭着眼说:“晓得你的心思,不愿意调到这里来。我告诉你,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你一个外人提前知道区教育站的人事调整方案,本来就违规了,又还跑风漏气。如果是赵站长,会毫不手软地把你贬到更远的村小去当个普通老师。”
甄克凌辩解道:“嗣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站在刚分配来的师范毕业生的角度说的,条件太差,留不住老师啊。”
“村小学条件都差不多,这是没得办法的事,只能靠学校和老师克服。再说,年轻老师刚出来吃点苦不是坏事。让他们体会一下农村孩子的不容易,可能会更用心把学生教好。”
李承嗣说。他是区教育站政工员,看问题似乎看得更高更远些。
甄克凌反应也快,说:“嗣哥,你放心,我肯定能吃苦,还要带动年轻老师愿意吃苦。”
柳树坪小学校门开着,校园里静悄悄的不见人影。李承嗣和甄克凌站在操场中间凝视细听一会儿,才隐约听见教学楼对面这栋楼二楼最里边一间屋里有人说话。这应该是教师宿舍楼。两人循声找过去,推开门果然看见两人面对面坐在一张办公桌前,似在商量工作。
“啊呀,李政工是稀客,欢迎欢迎!”
面对门坐着的微胖中年男人站起来,快步上前双手握住李承嗣的右手,十分热情地说。坐在他对面的花白头瘦高个男人也连忙起身,和李承嗣握手说欢迎欢迎欢迎。
李承嗣客套几句,将甄克凌从身后推到那两人面前,介绍道:“这是穆明皓校长,这是穆明辅主任,这是才调到柳树坪小学来的教导主任,甄克凌老师,原来是蓝天小学的语文把关老师。魏站长安排我今天来送他上任,现在我就把他交给穆校长、穆主任了。”
微胖中年男人是校长穆明浩,花白头瘦高个儿是总务主任穆明辅。李承嗣和他俩握了手,他俩自然说欢迎欢迎,李承嗣就说请多关照。
寒暄过后,穆明辅忙着给李、甄二人泡茶,穆明浩拿过四把椅子摆成一圈子,四人坐下来说话。
穆明浩说:“李政工你来得正好,我们学校至少还差两个老师,开不了学啊。你还要帮我调两个老师来,或者教育站帮我解决两千块钱,我们自己请代课老师。”
“人和钱都是魏站长管的,你去找魏站长要。”
李承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那不行,你是教育站领导,在魏站长那说话份量比我重得多。你既然送甄主任上任,好比农村嫁姑娘,总要带点儿嫁妆啊。”
穆明浩笑嘻嘻地耍赖道。
两人斗嘴半天,穆明浩始终缠着李承嗣要人。李承嗣见事不妙,就说魏站长还在教育站等他回去有事,骑上摩托车迅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