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宝珠、元霜菊没给甄克凌透露在搞调动,甄克凌装作不知道也不提这事,更把自己找李承嗣帮忙的事瞒得铁紧,只暗中使劲抓六(1)班语文成绩。自从杜主任指点后,他仿佛一朝成熟了,同学之间也要长个心眼,不能太没心没肺。
怎么去找6校长说调动的事,成了甄克凌这段时间的心病。不知为何,虽然与6校长极少打交道,甄克凌却从心底很有些惧怕他。只要想起他左眼眉毛上边那颗黑痣,那对眯起眯起的三角小眼睛,那皮笑肉不笑的“嘿嘿”
声音,甄克凌总是不寒而栗。
甄克凌开始想请个人去给6校长打招呼,想去想来只有堂伯甄嗣平还可能帮得上忙,亲戚族间中堂伯是唯一吃商品粮的人,又在教育站工作,说不定6先富会买他的账。
堂伯素来怕给别人说好话。他有个口头禅“人不求人一般大”
,把自己的面子看得天大,不晓他愿不愿意帮忙开一下他的金口。可又实在找不出第二个有份量的人,甄克凌只得硬着头皮去找堂伯,堂伯就一句话“他不得买我的账”
,把甄克凌呛了回来。他那生怕沾上麻烦的口气,让甄克凌一直耿耿于怀。
一种强烈的走投无路感几乎让甄克凌崩溃,他下定决心亲自去找6校长说说。可是几次走到楼梯口又退了回来。还有几回夜里悄悄绕到教学楼背后,看他寝室的灯是不是亮着,想鼓起勇气去当面求他,最终还是迈不开那一步。
甄克凌有太多顾虑。6校长完全可能当面拒绝,那就再无挽回余地了。他也可能说甄老师能力强,我正打算好好栽培你,还申请调走倒显得自己不识好歹了。最怕他表面答应,转过背却透露给易宝珠、元霜菊,她俩找人去教育站站长那下狠功夫活动,自己就完全没戏了。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甄克凌心烦意乱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天天盯着学生死记硬背,油印试卷反复考试。读初中时班主任经常念叨,“逆水行舟用力撑,一篙松劲退千寻”
,关键时刻不能让学生松懈了。
都已知道龙仁甫和董桂枝那点事。他俩倒好,不再躲躲闪闪,在学校里公开出双入对。有些初懂男女之事的五六年级学生,经常悄悄猫到董桂枝寝室窗户下,偷听两人说话。他俩出来想逮住这些调皮货,他们却一溜烟跑了,掩嘴嘻嘻嘻,诡异地笑着。
邓光辉看不下去了,和甄克凌说:“龙老师不晓得怎么想的,一个有正式工作的人,被一个老女人迷得神魂颠倒。”
甄克凌说:“我也觉得龙仁甫不值得。傻子都看得出,董老师就是想缠着龙仁甫辅导她考师范。一旦考取哒,在师范遇到更好的人可能会甩掉他吧。”
邓光辉笑着说:“她呀!不是可能,而是肯定。”
甄克凌摇头叹道:“两个人在学生面前也不晓得收敛些,把学生带坏了怎么办哦。6校长也不管管他两个。”
邓光辉神秘一笑,话里有话道:“6校长啊,呵呵。他巴不得龙老师辅导董老师考上师范。”
甄克凌还没听懂,傻呼呼地问:“6校长对民办老师有这么好啊?”
“好得很哟。有人说他两个好到肉里去哒。他好那口,有人还看见他抱着学前班那个小女老师啃。”
邓光辉笑出声来,有些不怀好意地说,“董考上师范,他就脱身哒。”
甄克凌听得心惊肉跳,自己只是凭直觉,6校长不简单,居然……
顿了顿,邓光辉把嘴一撇。道:“我看董不一定考得上,考上哒师范也不一定得录取她。她名声太差,政审这关只怕在区教育站就通不过。”
听邓光辉提到政审,甄克凌脑子里灵光一闪。嗣哥的爸爸是副区长,如果嗣哥要他爸给区教育站打招呼,通过董老师的政审,岂不是帮了6校长的大忙?再要6校长放甄克凌下山应该不是问题了吧。
甄克凌为自己想到的妙计兴奋不已,当晚便骑车到蓝天小学,给嗣哥详细说了自己的想法。没想到被嗣哥疾声厉色一顿收拾。
他说:“我叫你只把教学成绩搞好就行哒,其他的事我来考虑,你偏要自寻烦恼。
一个男人,成天说是聊非像个什么话?把自己搅到那些是非里去干什么?再说,别人讲6校长那些事,就一定是真的?他们亲眼目睹了?就有那些事,你一个当下属的,也不要去管学校领导的闲事。
人一定要行正道,不要学着去走歪门邪道。以为捏住6校长的把柄,他就会怕你还倒过来给你帮忙,想得天真!你再一天跟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混,我就懒惹得你。”
两人毕竟是同学,李承嗣却像老子教训儿子一样。甄克凌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掉。李承嗣也感觉到自己说话有些过头,又降低声调,和颜悦色给甄克凌讲了一番处世之道。
第二天清早,李承嗣把甄克凌送出蓝天小学大门,甄克凌骑上车没走几米,身后李承嗣大声说:“调动的事,再不用你操心,我来给你搞。”
甄克凌在自行车上扭过身,望着嗣哥点点头,泪水又不争气地模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