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楚思远咬咬牙,怒喝一声道:“死了活该!”
便拔足狂奔而去,身形很快被隧道中的黑暗吞没。
此刻唐经心中虽然惊恐狂乱,却有一个念头占据了他大半颗心,那就是若是没有了这些珍宝,那么他便失去了生存的意义。想到亡国后自己和弟弟逃难途中的险恶艰辛,与弟弟失散后的心急如焚,以及十多年来寻觅宝藏的艰难重重——就算是死,他也不能放下复国的唯一希望。
躲避着洞顶落下的石头,他奋力将一箱夜明珠拖到洞口,这时突然听见呼啸的飞石间传来一个声音,“死糖精,我帮你罢。”
唐经忙循声望去,见楚思远正站在隧道里望着他,面上的表情似悲似喜似恨似怨,让他心头一阵迷失。
“你为何……?”
唐经有些迷惘地问。
楚思远自嘲一笑:“……既说好今生陪你,又岂能言而无信?不想把这债欠到来世,只因他生缘会更难期……”
这时山洞地面突然一阵剧烈摇晃,楚思远头顶上一块大石轰然落下。
“思远!”
唐经惊叫一声,奋力冲了过去抱住他,之后的一切便被轰隆隆的落石声湮没……
叶轻风抱着沉睡的东方朗走着,突然看见前面一个光秃秃的火山口上一条绿色人影身子歪了歪,便倒在了地上。他认出那是徐情衣服的颜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奔了过去。
快到徐情身边时突然听见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叶轻风循声望去,见山下峡谷里突然出现了大塌陷,无数岩石从山头飞速滚落,掩埋了那狭窄的峡谷。他正惊讶着,突然听见徐情哀叫了一声,忙收回心神,跑到徐情脚前蹲下。
“你怎么了?”
叶轻风放下手中的东方朗,扶起徐情问。见他面如金纸,已是气若游丝了。
徐情呻吟了几声,费力的睁开了眼睛,喘息着道:“我……我中了唐经的毒针,不……不行了……唐经……楚……楚思远……被埋在山洞……山洞里了……”
说罢激烈咳嗽了几声。一偏头看见沉睡着的东方朗,眼中闪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片刻后凄然一笑,道:“他……还……还没死……我却……却要死了……不甘心……不甘心……”
这时东方朗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看见徐情,急忙爬起身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清儿,我终于找到你了,太好了,我们再不分开了!”
徐情伸手一把抓住东方朗的手臂,“是我……”
他努力睁大眼睛,紧紧盯着东方朗的眼睛,“我——情儿。”
头一歪,便倒在了东方朗的怀里,那美丽的眼睛渐渐合上,两滴清泪顺着眼角静静滑落。
东方朗呆呆看了一阵,突然一把搂紧他,“你怎么又要睡了?不过不要紧,等我找到魔心谷宝藏里的回天丹,你便会醒来了……”
他将头伏在徐情的肩窝处,喃喃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之……不论你睡多久,对你之心永不会变……永远不会……”
这时叶轻风悄悄伸手探了探徐情的鼻息,他手指突然一顿,缓缓缩回手,面上露出哀伤之色。
一回头,峡谷里已经平静下来,只剩下漫天的烟尘。空中两只大雁哀鸣着飞过,冷冷的寒风中,相携着寻找人间又一个春天。
西楼望月几回圆
石孤鸿坐在海岛海边的岩石上吹着手中的竹笛,那凄切的笛声与海浪的咆哮声、海鸥的哀啼声交杂在一起,这海边秋日的黄昏格外的凄萧冷瑟。
于茫来到海滩上,朝拴在岩石上的小船走去,一步、两步、三步……他在心里默默数着。每走一步便离小船更近了一步,也离石孤鸿更远了一步——世上最远的距离或许便是相对不相识。
海水漫上脚踝,伤处还在隐隐作痛,只是不愿意去管它,或许是想要从这痛中汲取力量,走完未来的一段路。
伸手解开套在岩石上的绳索,小船便悠悠荡荡飘在了海面上。于茫抬起疼痛的脚上了船,伸手拿过船浆,心口一痛,一口血便喷了出来,染红了眼前的一片海水。
这时感觉有人从背后扶住他,于茫回头,见那人正是石孤鸿。他站在船边的海水里,有些迷惘地凝望着于茫的眼睛。
于茫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绪,咳嗽了一声道:“多谢。”
石孤鸿一惊,突然松开扶着他的手,纵身一跃,便又回到那岩石上坐下。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斜斜拉长在海水里,随着波浪起起伏伏,看起来有些虚幻缥缈,好似随时便要被波涛无情湮灭。
于茫拿起船浆正要划船离去,突然听见石孤鸿幽幽道:“你的眼睛很象一个人,可是他已经死了,是我亲手害死的。你说我若去寻他,他会原谅我么?”
于茫心口一窒,双手急忙紧紧握住船浆支撑着身体的力量,“你或许无需内疚,说不定他从未怪过你。”
石孤鸿面上一阵波动,颤声道:“真的么?这样我便可以放心去找他了。”
于茫别过目光,望着海水幽幽道:“他不怪你,或许只是因为你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又或许他根本已经不记得你。你就算追到黄泉,也是于事无补。”
“不可能!”
石孤鸿身躯一震,道:“不会,不会……除非他亲口告诉我……”
于茫闻言心中立时纷乱无比,以为早已无波的心再起波澜。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早日离开这纷纷扰扰,竭力一划船浆,小船便行在了海面上。
石孤鸿木然望着于茫的小船渐渐化为海面上一个小小的黑点,直至完全不见。良久后他轻轻道:“不会的,就算寒枝不再爱我,信我,却永远不会忘了我。我去找他,他总是认得我的。他如果不承认,我便把过去的事一件件说与他听,再告诉他我一直爱他。过去我只是不愿意相信我深爱的人竟是一个冷血残忍的人,是杀死我们多年兄弟的凶手,所以才将与他一起的回忆都安在了冷洲身上。对于轻风的一番痴恋,那也只是因为我想要弥补那伤痕累累的过往。寒枝不是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他定会信我。”
夜已深了,听着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他的心里渐渐宁静下来,缓缓拔出宝剑。低头盯着锋利的剑锋看着,突然觉得有些可笑:自己自杀了三次,却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难道真是寒枝不愿意在黄泉看见他,所以每每找人来阻拦?
将剑缓缓送入自己的心口,有些痛,更多的却是快意与解脱。回想自己的一生,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在一片混乱疯狂中活着,如是戏台上的一具牵线木偶,无力挣脱命运的摆布。
意识迷蒙间突然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要死就爽快点,别让冷大哥再牵肠挂肚的。”
冷大哥?石孤鸿猛然睁开眼睛,望见水淡月站在海滩上愠怒地看着自己。她扬扬手中的信,“拿去!”
一甩手,那雪白的信笺便飞到了石孤鸿的腿上。之后水淡月便上了一艘大船,那船很快便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