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否忘记了,”
他打断我,“您此次出巡,是为了知晓民间疾苦,而并非满足自己游山玩水的私欲。”
“先生说的是,”
我们的谈话,总是半点亲情也无,我手中青丝纠缠,“寡人想要玩乐与视察两厢不误,确是贪心了。”
我装作不在意的望向铜镜,试探着说:“代郡之后,是雁门。”
镜中的他,安静的垂目。瓜子脸清丽淡雅,带一分少年模样。
“因为寡人听说,被太后下令处死的郅都并没有死,反而在雁门任郡守。寡人想去看看,郅都此人竟有什么三头六臂,害了寡人的兄长,还被父皇维护。”
那年在中尉府到底发生了何事,我无法向刘荣询问。这次见到郅都,旁敲侧击,也能得些消息,令我不至于一直忐忑。若有机会,也可寻寻他的错处,为刘荣出气。
我笨手笨脚,半天都没把头发拢起来。
他对此不做任何回应,而是报以微冷的笑容:“太子殿下乃天潢贵胄,束发这种事,怕是从未做过。还是让微臣自己来吧。”
我退后一步,按捺下苦涩,温声道:“刘荣哥哥,我让韩说上来替我可好?”
“微臣并非皇族血脉,殿下慎言,”
他疏离的说,“殿下今日车马劳顿,微臣就不作久留了。”
被这样冷淡的推开,早已不是第一次了。我呆站了一会,拾衣下阶,掀开车帘时,干涩的说:“先生且好好休息,寡人让他们送些膳食来。你……切勿气坏了身子。”
“停车。”
我对车夫吩咐道。韩说见我出来了,从队伍后驾马过来。
我一路走着,一路寻思,将刘彻分封到何处,可以离长安近一些,又富饶丰裕。
这些天经历了不少地方。我对民生,各地风俗,饮食,农事,县治,水务都有了一些了解。又借用当地的军队,共同剿除了几波盘踞的山贼。
李当户作为句黎湖的半个师父,渐渐将他训练的有模有样。一个月下来,不论是句黎湖还是那千名少年将士,年轻而稚嫩的面庞,都沉淀出几分坚定和沉稳。
郅都于军事上颇有才华,自他任太守,匈奴人竟不敢再入关。
未到雁门郡前,我得到消息。说是我七月刚走,京中便收到一封和亲翁主的信,信中翁主向窦太后诉苦,说她为国远嫁,然而皆因郅都在边关主动击杀匈奴,使她除离家之外,更受匈奴人敌视,生活颇为辛酸。
窦太后得知郅都未死,大怒,令景帝将害苦了她两个孙儿的人赐死。景帝无奈答应了。
传旨的人不知到达了没有。
这个消息让我有些意兴阑珊。但终究认定了必定要去看一眼才罢休。就算郅都死了,让军中儿郎们在边关熟悉熟悉匈奴人也好。
八月底,淅淅沥沥下起秋雨,连绵了十几天,到九月中也没停。我们一行人进了雁门郡,得知郅都已经自尽。我认为他活该,然而又不乏惋惜之情。
毕竟他是曾让匈奴人畏惧的强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