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沉默了半晌,艰难的说,“这仗不是为了晁错而打,而是为了我大汉的基业。如果藩王一闹,朝廷就杀掉大臣谢罪,将来他们就更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你觉得为了一个臣子,站在所有大臣,所有藩王的对立面,值得吗。”
宣室内沉默起来。
从廊道出来,在宣室殿后面,碰见一个面色沉郁,不时擦拭眼角的大臣。
“喂,你这么大年纪,怎么哭了。”
刘彘说。
那人停下脚步,正色道:“家父去世了,我心中忧伤,无法排解,故发之于表。”
“你父亲是因为生病而去世的吗?”
“不,是自尽而死。”
“为什么,是不是你做了让他不开心的事?”
那人点点头:“我建议皇上削藩,以巩固皇权。我父亲拖着病体从老家赶来,让我不要这么做。他说我这样,是兴了刘氏,害了晁氏,让我辞官归隐。我没有答应。他说不愿见到晁氏因我而亡,于是服药自尽了。”
晁氏?“你就是晁错?”
我听明白了。
“是,晁错见过两位皇子。”
晁错整了整冠,端正的向我们两个皇子行礼。
他身材高大,儒雅英俊,然而神色肃穆,仿佛不会笑似地。
我说:“他们都说你错了,你不应该鼓励阿父削藩王的地。”
晁错道:“是非对错,岂是一时能够看出来的。我一心为了振兴汉室,未存半点私心。到底有没有错,需再过百年,等后人评说。”
“你还要坚持下去?你的父亲都因你而死了。”
晁错道:“既然他已经去世了,我停下有什么意思呢。既不能挽救父亲的生命,又无法实现自己的理想。七王造反,朝廷混乱,大汉皇室岌岌可危。就算这条路是绝路,我也不得不走到底。恕我告退。”
我一时觉得晁错的确忠心,又觉得窦太后的说法有理,分不出到底谁好谁不好。
“阿彘,要是别人说你做错了,你会怎么办?”
刘彘很有气势的扬起下巴道:“我不可能会错,我做的一定是对的,别人说什么我都不管。阿越你呢?”
我颇有同感拍拍刘彘的肩膀:“我也一样。万一有人说我错了,把那些人杀掉就好了嘛。”
战争终究与我们这些孩童无关。在玩玩闹闹中,听说窦太后把侄子窦婴找回来了;听说藩王又攻下了几座城几个县;听说坚持削藩的晁错在战局前动摇,建议景帝削地求和;听说窦婴和新任将军联合起来要求诛杀晁错,平息内乱。
外面再怎么乱,长安城内仍然是一片祥和宁静。
二月中,我和刘彘获得窦太后准许,去堂邑侯府阿娇接进长乐宫。
上次刘彘听说馆陶长公主一直在为阿父挑选民间美女,吵着要去阿娇姐姐家里看新鲜。这回终于得偿所愿。
阿娇果然没骗人,馆陶长公主所住的堂邑侯府里,不但有众多能歌善舞的讴者和舞姬,还有不少容姿绝丽的少年,大都是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纤纤细柳随风摇的样子。在花园里或立或坐,或奏琴或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