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前的人才舍不得告诉她,而且他也确定有没有实质关系都不影响她的判断。他要的是栗老师眼见为实。这些证据,是他们前天晚上博弈的补充说明。冯镜衡说过,他可以一手茶一手板子,该他受的罚,他绝不撇让。
但是,原则准线的东西,他也要栗老师明白,我叫你和他割席,绝不是颐指气使,随便说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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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刚过去一会儿,冯镜衡叫杭天留下的公务手机上,进来一则来电。
尾号四位精准地指向着栗朝安。
冯镜衡全无犹豫地接通了,对话没来得及说话,他先问好了,“栗老师,下午好。”
那头声音淡淡地,却也是平静地,平静地问冯镜衡,“你这会儿有空吗?”
“我不需要坐班,但是也确实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栗朝安干脆不和他迂回,“嗯,既然你不需要坐班,还是你迁就我吧,过来一趟。”
冯镜衡无辜地问一句,“是去栗老师家里还是、”
栗朝安不惯着狐狸精,“你寄件上头的地址。听明白了吗?”
“好的,一个小时后见。”
社区医院总共就一栋二层小楼,连廊式的,长而阔的格局。住院部在后头,原来是处旧小学的遗址,一座座红砖砌成的屋子,正因为这里得天独厚的不用上下电梯甚至带露天的草泥环境,反倒是很适合疗养康复。
门诊和检验科相关的设备俱都安置在前面这栋楼里,最东面的一小间该是后面扩建的。从前头正脸看,有一条很明显的加隔出来的缝隙,那些缝隙里填满了风雨与斑斑青苔。
医生东面间的办公室院墙上,附着茂密的爬山虎。
主楼头脸中央的花坛子里,种一株柏树,从树的抱围也看得出年龄,这里原先是镇上的卫生所。如今城镇一体化,医疗系统的辐辏很广泛,许多三甲医院安置不下的康复人员也都会介绍到下头配套的社区医院来疗养。
冯镜衡背着手,站在这株柏树下头,阴阴凉凉,甚至能看到吊丝下来的蜘蛛。
二楼朝南的一扇窗户移豁开,栗朝安低头来找,冯镜衡闲庭信步之态地仰首来,走出树下的阴影范围,好叫楼上的人看清楚些。两厢视线交集到,冯镜衡甚至正式地颔首了下,声音沉稳且端持,“不要紧,栗老师,您先忙,我可以等。”
栗朝安清瘦见老的脸上,往下俯视的缘故,当真有几分菩萨低眉的慈悲,他冲楼下人一勾手,示意他,上来吧。
栗朝安下午没门诊,在写一份病程的康复报告。
办公室里的空调气温打的很低,圆圆时常说爸爸唯一不服老的一点就是不怕冷。有他在的地方,冷气总能开到圆圆满意。
也许就是冷气的缘故,室内一株琴叶榕养护得极为的翠绿。栗老师的笔电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冯镜衡进来后,他也没停下来,依旧专心致志地对着屏幕,口吻像极了一个医生该有的素养,无情才是真正的有情。
“坐。”
冯镜衡也没觉得被冷落,随便捞把椅子,往伏案人面前落座。
别说,他们父女俩忙工作的样子,当真如出一辙。
冯镜衡把手里的一盒碧螺春顺理成章地搁在栗老师办公桌上。
伏案的人抬手指指角落上的探头,叫来人别害他,他没几年就退休了。
送茶叶的人甚至朝那探头上光明正大地看了几眼,回头来叫栗老师放心,“您被诬告了,我请律师团给您正名。我来找我未来岳父喝茶,天经地义。谁敢说个不字。”
栗朝安冷哼一声,随即开口道:“你有时候的脾气很像我的小舅子。圆圆和你说过她舅舅吗?”
冯镜衡心空拍了一秒,他嘴上含糊地承认,承认知道圆圆的小舅。可是栗清圆从来没有说过,他像向宗什么。
“你俩其实风马牛不相及。但是我小舅子袒护人的时候,和你如出一辙。我就喜欢,我就护着她,谁也管不着。”
“她很爱她舅舅,对不对?”
“是她舅舅太惯着她。溺爱的程度。”
栗朝安再说到那年的车祸,为此,圆圆妈病了一场,圆圆却全程清醒得很,不哭不闹,该上学上学,该写作业写作业。等栗朝安发现的时候,圆圆的性格已经悄然得变了些。
冯镜衡听到这,仿佛被人攥紧着一颗心,那指间用力的缝隙里,淋漓尽致的血。
然而,栗老师话锋一转,“这么多年,她昨晚对着我们可谓长篇大论、口诛笔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