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条街的拐角上,他遇见了珊姹。
“啊,朋友,”
他亮起嗓子,却装出不是与她说话的样子“我叫堂帕布洛-罗蒂尔,住在珠雅的天使旅社。明天,敲晚祷钟时,你能到大教堂来吗?”
“我一定来。”
珊姹说。眼睛也没有望他。
次日晚上,堂费南多看见珊姹以后,便一声不响地朝旅社走去。珊姹跟着他走进旅社,没有被人看见。堂费南多把门掩上,眼含泪水,急切地问:
“你怎么样?”
“我没侍侯她了。”
珊姹回答“一年半以前,她无缘无故地把我解雇了,也没跟我解释一句。说实话,我以为她爱堂勃拉斯。”
“她爱那家伙!”
堂费南多叫了起来,泪水顿时收了回去“我当初真没料到。”
“她打发我走时,”
珊姹说“我跪在她脚下,求她讲出厌恶我的原因。她冷冷地回答:‘我丈夫要这么办。’再没有多说一句话。”
你过去就知道她虔诚信教,现在她的生活就是连续不断地作祷告。”
为了讨好执政的那帮人,堂勃拉斯获允把他住的宗教裁判所大楼的一半给了圣克莱尔会的修女。修女们搬了进来,并刚把她们的教堂安置妥当。伊奈丝就在那里打发她的日子。堂勃拉斯一离开家,她就来到教堂,跪在“永远相爱”
的祭坛前面。
“她爱那家伙!”
堂费南多重复了一遍。
“我失去她欢心的头一天,”
珊姹说“伊奈丝还跟我聊天”
“她快活吗?”
堂费南多打断她的话,问道。
“不快活。但是情绪稳定,平和,一点也不像你从前了解的她了,也不任性、撇野。像神父从前说她的那样。”
“贱妇!”
堂费南多大骂起来,迈着大步在屋里踱过来踱过去。“你瞧,她就是这样恪守誓言的!就是这样爱我的!连一点悲伤也没有!而我却”
“正像我刚才对老爷你说的,”
珊姹说“我失去她的欢心的头一天,伊奈丝还像从前在艾柯洛恃一样,又友好又亲切跟我聊天。可到了第二天,除了一声‘我丈夫要这么办’以外,再也没有给我解释什么,只给我一份文件,她在上面签了字,保证给我八百里亚尔的年金。”
“把这份文件给我吧!”
堂费南多说。
他在伊奈丝签名的地方吻了又吻。
“她提到过我吗?”
“从没提到,”
珊姹回答“从没提到,连堂嘉姆都过意不去了,有一次当着我的面责备她忘记了一个那么可爱的乡邻。她一脸煞白,没有吱声。她把父亲一送出门,就跑进小教堂,把自己关在里面。”
“我无话可说,只能说自己瞎了眼。”
堂费南多嚷道“我是多么恨她呵!不谈她了对我来说,进了格勒纳德城是高兴事,见到你更是千倍地高兴你现在干些什么呢?”
“我在阿巴拉申那个小村子做生意。不远,离城五里左右,我有好多漂亮的英国货。”
她压低嗓子,说“是阿普雅雷斯的走私贩子给我带过来的。我的仓库里有许多贵重货,值一万多里亚尔哩,我蛮幸福的。”
“我懂了,”
堂费南多说“你有一个情人在那些好汉中间。我恐怕永远也见不到你了。喏,把这块表拿去,作个纪念。”
珊姹正要往外走,他又把她留住。问:
“要是去见见她呢?”
“就是跳楼,她也要从你面前逃走。当心点儿。”
珊姹转身走回几步,说:“有八九个暗探经常在房子四周巡视,随你怎么乔装易容,他们也会把你抓起来的。”
堂费南多对自己一时软弱感到羞耻,不再作声。他下了决心:明天就回马约卡去。
一星期以后,他偶然路经阿巴拉申村。土匪们刚刚俘获了军队司令奥多纳,押着他在烂泥里趴了一个钟头。堂费南多看见了珊姹。她神色紧张,匆匆地疾走。
“我没时间说话。”
她对他说“到我家去吧。”
珊姹的店子关了门。她手忙脚乱地把她的英国料子装进一只黑色的大栎木箱子。
“今晚,我们这里也许会遭到攻击。”
她对堂费南多说“土匪头子跟一个走私贩子有仇,而这个贩子又是我的朋友。头一个遭洗劫的,可能就是我的铺子。我刚从城坐来,伊奈丝到底是好心肠,同意我把最贵重的货寄放在她那里,堂勃拉斯不会看见这只装满走私货的箱子。万一倒楣被他看见了,伊奈丝也找得到借口搪塞他。”